——祖星就在那边,我感觉得到,如果能下沉到尽头的话,就算变成鬼神我也在所不惜。(就看个三章吧,求求了)
下班回到租房里,简为倒头就睡。
一个多月来,简为一直在做着同样的梦。
清醒梦。
在梦里,他行走在如镜面一般的海面之上。
看不到地平线。
看不到浪花。
看不到除了自己和自己倒影以外的任何东西。
只有蓝色,漫无边际的蓝色。
然而今天,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
不太一样的是海面上的那层薄膜,那层简为脚踩着却不可见的薄膜。
它突然消失了。
仿佛是在一瞬间就变得无影无踪。
于是,简为踩空了。
他掉入了海里。
如同被吸进了镜中世界。
意识被瞬间汹涌而来的水拍打,只剩下阵阵空白。
没有办法发出声音。
没有办法向上游去。
窒息,还是窒息。
然而不可思议的是,在这无声的绞刑之中,简为却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深度。
1米……
10米……
100米……
500米……
上浮的希望越发渺茫。
因为在这梦境里,身体里竟然出现了缺氧后的种种反应。
二氧化碳在血液里沉积,激起吸气的本能。
不能喘气!
简为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如果自己溺死在梦里,现实世界中的自己恐怕也无法存活。
然而每过一秒,吸气的应激反应就更加强烈。
简为知道,自己很快就要到憋气的极限了,那是生死攸关的临界点,之后,能不能憋住气可就由不得他了。
他的本能反应便是伸手尝试去抓住海中的什么东西,然而在他身边的,却只有一根若隐若无的细线。
像是从海面之上垂钓而来。
发着淡淡的光。
简为抓住这根细线,细线瞬间断裂。
胸肺开始有灼痛感,他知道,那就是缺氧的征兆。
“这破楼怎么还有人?”
隐约间,听到了少女的声音。
这让简为想起了妹妹,想起了家人。
他们在老家住的还好吗?
来大城市里打拼快一年了,自己还是没能攒下什么积蓄。
感觉一直以来的努力都是徒劳的。
正如同这梦境外的呼唤一般,那声音并没有把简为从梦境中唤醒。
简为感觉,这便是他生命的尽头,很快,他就将不复存在了。
曾经的他,现在的他,未来的他,都将终结。
当大脑死亡时,一切的念想,都会在这窒息中烟消云散。
此刻,简为才发现自己在这世间其实微不足道。
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独之感,以及莫名升起的谦卑与敬畏。
伴随着这些情绪,简为隐隐感到,这屏息的临界点,降临了!
是死期——将至。
肺塌缩了,简为急切地想要吸气。他又忍了最后一秒。接着,就像再也捧不住滚烫茶壶的人,他放手了,把自己交给了命运。
条件反射战胜了理智。
求生欲望输给了本能。
他张开了嘴。
正是下沉1000米的深度。
肺叶鼓动。
海水倒灌了进去。
胸腔里充溢的痛苦超出了简为的想象。
液体侵入肺部时先是灼热的,然后,一切感觉便冲上了颅顶。
脑袋像是被钳住一样,仿佛马上就要被压碎。
耳内有雷鸣般的巨响。
但这一切,都被一个少女的叫唤刺穿了。
“小子,居然还往下沉,找死?”
感觉面前出现了一只手。
狠狠给了自己一耳光。
接着,无数的细线从周围涌了过来,它们发着光,瞬间缠绕住了自己的手和脚。
然而意外的是,这些细线给人的感觉,却不是勒肉的疼痛,而是一种略带温度的轻柔。
身体的下沉被很快止住了。
紧接着,一阵炫目的光芒。
周围景色陡然变化。
是现实。
简为醒了过来。
在一个陌生的小房子内。
电灯泡在滋滋作响。
破烂沙发上的弹簧翘起。
还在正在烧的热水发出了滋滋的沸腾声。
这不是我的租房?
这是哪?
我怎么会睡在这里?
一双强有力的手搬起简为的头,重重地砸向地板。
痛苦如火山般爆发……继而是黑暗。
房间内灰色的光。
抽搐。
记忆点点。
汇聚。
简为从嘴里吐出了大量的水。
舌头上居然还有海水的咸味。
这怎么可能?
哪来的水?
刚才发生的不是梦吗?
“可算醒了,你小子,还听得懂人话吗?”
说话的是一名少女,黑色长发,身着西装,瞳孔中有些失焦。
简为注意到,对方正拄着拐杖。
不过下一刻,她就将拐杖交给了身边的一个如大山一般的汉子,随后自己在一个中年男人的搀扶下,坐回到了轮椅上。
“这是哪?”望着这三人,简为呆呆地问道。
这里很明显就不是自己的租房,难道上了某种整人节目。
问出这句话的瞬间,简为感到,大脑剧痛,大量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突然涌入脑海,汗水从额头上渗出,简为只觉得眼冒金星。
少女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中年男人想要做点什么,却被少女一个手势拦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
不知过了多久。
简为终于平静下来,他的眼神无比复杂,那多出来的记忆可算被他整理完毕了。
——原来这里已经不是祖星了,而是一个科技水平和祖星差不多的地方。这个身体的原主人也叫简为,只是他刚刚在这个废弃的公寓里自杀了,然而自己却不知为何地占据了他的身体,这就是传说中的穿越吗?
在大致搞清楚了自己的现状之后,简为重新看向了眼前之人。
“你是谁?”
“嚯,清醒了吗?”少女并没有急着回答简为的问题,反倒是说道,“你小子,想要突破到照光层我能理解,但第一次下沉就超过你自己的身高,你小子不要命了。”
“我叫简为。”老是被人“你小子”的这么叫,简为感觉对方的来头或许不小,但……
“照光层?”简为不知道少女在说些什么。
“怎么,你一个神秘者连这个都不知道,就敢直接下沉个五米十米的吗?”
“神秘者,那是什么?”
“嚯,还是个野生的?”
简为没想到自己的发问居然还激起了对面的兴趣。
但很快,这丝兴趣就烟消云散了。
“罢了,你的住处被我征收了,你先跟廖鸿哲出去吧,他会跟你解释的。”
中年男人上前一步,示意简为跟他走,看来他就是廖鸿哲了。
简为点点头,不好再多说些什么,毕竟这里其实也不是自己的住处。
楼道里乌漆麻黑的,出来后廖鸿哲就立刻给自己点了根烟,简为走在后面,盯着廖鸿哲那看不太清的身影,眼前开始闪回这个身体的前主人临死前的记忆——
他正慌张地爬着楼。
他不停地回头。
他找到了一个没有上锁的房间躲了进去。
他拿出小刀紧张地环顾四周。
紧接着,一阵黑暗。
待一切又能重新看清之时,他正躺在地上。
他拿刀剜出自己的右眼。
视野里一片猩红。
正当他打算再剜出自己的另一眼时,他死了。
就像被按下了关机键一般,记忆中断。
自己被陡然拉回到这黑暗的楼道之中。
简为踉跄地倒靠在了楼梯的扶手上,只觉得好生反胃,内心是相当震惊。
自己现在的面貌是怎样的,该不会很恐怖吧?
但很明显,自己的双眼是健在的,所以在自己接管这个身体的时候,还发生了什么事吗?
廖鸿哲注意到简为停下脚步,他也不走了。
“怎么,还没有从第一次下沉中缓过来吗?”廖鸿哲开口了,一副中年男人的嗓音,让人很有安全感。
简为将那呕吐感咽了下去,他有些吃力地开口问道:“下沉,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