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念空(1 / 2)

回忆拉动日梭月轮倒转,云媚儿记得那年她七八岁的年纪,躲在运货的马车箱子里透过微细的换气孔看了半宿的星星。顺利逃出云家堡使她异常兴奋,想着玩耍个把日子便可回去,心中也没什么烦恼,晃晃悠悠晕晕乎乎的睡的很香。

等她醒来后,世界给她来了个天翻地覆的调转,不知是谁给她换上了一身褴褛的衣衫,周身沾满了焦炭的黑灰,钱财银两尽数丢失,活脱脱出落成命如草芥的流浪乞儿。

云媚儿虽身为武林名门的小姐,平日里学艺不精,一点儿拳脚功夫根本打不过混迹在街边巷陌的其他小乞丐的围攻。她也不知自己到了什么地方,就算报上自家名号,也无人理睬,没人相助。

她就这样成了名副其实的乞儿,每天走好多的路,求很多人为她指点家的方向,可是很奇怪,她无论怎么走,也走不出那个地界。

每到穷途末路,命不该绝之人会遇到转机。云媚儿也不例外,她遇到一个老乞婆,瘦骨嶙峋,病体支支,相貌不讨人喜欢,就像是专门吓唬幼童的故事里走出来的老妖怪。可这老乞婆成了云媚儿依仗和期望。

老乞婆信她说的话,将饭食分予她,照顾守护她。她拉着烟熏似的嗓子对云媚儿说:“老乞婆我就算拼了一把老骨头,也定要送你这小娃娃回家。我也是像你这样的年纪,被恶人拐了去,再也没能回家,落得个孤苦无依的光景。你可不能像我,不能像我。”

老乞婆总说得声泪俱下,那声音就像是夏夜的癞蛤蟆偷学了苍蝇的嗡嗡,扰人清梦。可云媚儿就窝在老乞婆的怀里,为她擦泪,擦倦了便睡下,睡得很香甜。

一老一少,彼此搀扶,走了数月,终于到了一个村落。刚一入村,大批的村们就围了过来,立刻认出了云媚儿。

云家堡大小姐失踪的时日,寻她的告示早已铺满天下,此等村落的僻壤之地也是人尽皆知。

村长立即上报,村民热情款待。老乞婆见此情景,说她心已放下,要回来处。云媚儿死抓住她的老骨头,日日落泪摇头,老乞婆只好留下。

再次踏上云家堡的迎山石阶,云媚儿似乎就在那时参透了她家轻功身法的精妙之处,足下生起了思亲的狂风,飞扑到泪眼婆娑的爹娘亲怀中。

风起时向上,向下的是缓而重的拐杖触地声。老乞婆见得团圆,转身循石阶下行。

云媚儿被那声响惊的心疼,从娘亲的怀中扭出半个头来唤了一声:“阿婆!”

一声阿婆,云家堡堡主怜惜爱女,感念老乞婆恩情,将老乞婆留在云家堡赡养。

老乞婆感激涕零,连连相拜。但没人注意到她嘴角不自觉的一缕狞笑,异样阴森。

寒来暑往许多年,云媚儿与那段时光渐行渐远,恩情即便褪色也转化出了些别的东西,比如熟稔,信任。

老乞婆在云家堡将养得极好,许是她本来也没多老,仅是颠沛流离食不果腹让其憔悴的多了些。来的时候是个老太婆,现在就当她恢复了真实面目,已是个半老徐娘模样。

这些年,老乞婆专精于炊事,琼脂美露,羹汤饭食,云媚儿喜欢的紧,时常将小女儿的心事也讲给她听。

比如,她与大师兄楚尘如何打闹,赌气,相约,以至后来彼此生了情愫,全都事无巨细的告诉老乞婆。

老乞婆笑眯眯的给云媚儿梳头,她的嗓音也变得融洽了,慈祥的说:“姑娘喜欢的,总是好的,阿婆我盼着姑娘出嫁时,还能为姑娘梳头!”

“阿婆,我,我才不嫁给大师兄呢!”笑嗔着嘟着微烫的脸,转头向窗边。便瞧见黑衣抱剑的少年立在窗外回廊,双颊绯红若有所思。

“她不嫁他,她不嫁他!”聒噪的喜鹊飞来飞去,好像都在重复这一句,让她无比懊恼。偏偏姹紫嫣红的各色落英都像承了她的心思般纷纷朝他下落,反复表达着钟情。

她微启薄唇,呼吸凌乱。楚尘在那一刻看见了闺阁中心爱的姑娘,在她的脸颊盛开出了,世间最美的红牡丹。

婚期已定,来年仲夏,此事还未告知天下,云媚儿和楚尘在外历练时遇到的结义大哥云易便来了。云易不仅多次救他们于险难,还为他们指点迷津,助他们成为云家堡实打实的精英弟子。虽然相识多年,可云易却是第一次踏足云家堡。

因他是神鬼莫测天玑老人的唯一弟子,又覆灭了当时横行天下的藏星宫,后来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鲜少出现,谜一般的行事,让江湖中人对他格外看中,称他为正义之士,世外高人。当他明确的出现在任何一处,定会牵动无数的视线。

曲中人方知曲中意,云易是,那老乞婆怕也是。

云易由雀跃的下人引来的时候,云媚儿正在秋千架上荡秋千,笑声幸福畅快。楚尘穿着与她材质颜色十分相似的繁琐服饰,有些不自在但心甘情愿的推送秋千,笑容将深秋暖得誓要迟来几日。

林间红的枫,眼前互戏的鸳鸯,云易恍了神,都怪他心中藏了人。

好在云媚儿一下子就看清了来人是谁,兴奋的喊道:“哥哥!”喊着,脱了秋千动了身法,腾挪间就已搂住云易腰身,四目相对。云易拍了拍她的头,示意她又长高了多少。

“大哥!”楚尘喜悦跟来,拱手作礼。

“尘弟!”云易上下打量楚尘一番,欣慰点头,解开腰上的小粘手,交还给楚尘。

“愿你二人,恩爱两全,朝夕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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