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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韶筠被叫去明知堂时他将将从霁月居回来,他对通传的翠喜道:“稍等些时候。”
他差人传了水进来,脱了衣裳进了浴桶,小厮纳闷不已,大爷这段日子时时早晨沐浴,也不知是为何。
沐浴过后,颜韶筠换下了那身皱巴巴的衣裳,重新换了一声纯白衣袍,便去了鹤归院,郡主刚刚起身在用饭,清淡微甜的酒酿里打入了蛋液和小圆子。
她搅和了一下尝了一口:“厨房做的甜味儿总是不好把控,不如你在北铺买回来的好。”
颜韶筠神色淡淡:“祖母若是喜欢,孙儿便时时买来。”
郡主哼笑:“还是算了,毕竟你醉翁之意不在酒。”
颜韶筠神色未变:“祖母是何意,韶筠不大明白。”
今日的酒酿实在太甜了,齁人的很,郡主放下了碗,拭了拭嘴角:“我与你父亲商议过了,你也到了成婚的年纪,我们打听了不少人家,承阳侯家的嫡女秀外慧中,容貌出色,年纪比你小几岁,与你颇为合适,改日引你去侯府一趟。”她淡淡的岔开了话题,给二人保留了体面,也表明了自己坚定的立场。
颜韶筠蹙眉:“这么突然。”
“不突然,三年前便看中了,只是姑娘家随家人外放,这下回来。”
“祖母,我还不想成婚,官家羽翼未丰,我暂时腾不出手考虑个人问题。”他拒绝的明明白白,也是实话,太后愈发嚣张,隐隐有与内阁分庭抗礼的能力,他也明明白白的同郡主说了出来。
郡主气笑了:“叫你成婚是想先安定下来,有个知冷知热的,没得你总是回来冷屋冷灶的,成婚和官家的事也不冲突。”
颜韶筠神色平静干脆:“素闻承阳侯嫡女活泼清灵,孙儿却觉得太聒噪了,像只麻雀,我怕娶回来同她起争执。”
郡主睨了他一眼:“那还有林尚书嫡女、温祭酒的孙女,河东张家、范阳卢家的女儿,你慢慢挑。”
颜韶筠不紧不慢:“八字不合、不通诗书、太好舞刀弄剑、家中太过娇纵。”
郡主气笑了:“这事没得商量,你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滚吧,别在这儿碍眼了。”
颜韶桉没当回事,施施然的离开了,郡主无奈的扶着额头:“他真是翅膀硬了,觉得我们管不了他了。”
翠喜按着她的太阳穴:“大爷会明白您的心意的。”
“若是明白,就不会有那个念头了,他做的那些事当我看不懂吗?我是怕他一失足成千古恨做出什么不要脸面的事来,他那浑劲儿上来,八头牛都拉不住。”郡主愁的头发都快全白了。
外头风刮得格外大,枝条花叶凌乱的在空中摇摆,吹得他袍裾烈烈飞扬,他面无表情的又拐了好几个廊庑走到了一处隐蔽的墙外,利落的翻墙而过,却被王妈妈告知人不在。
他蹙眉问:“去了何处?怎么不事先说。”
王妈妈腹诽这如何事先说,“同六姑娘出门去了,说是为三个月后的婚事挑些首饰胭脂。”
六姑娘颜韵华将将同沛国公的嫡次子定了亲,近来孙氏忙得团团转,精品来企鹅裙巴叭伞令绮七午三流整日根本就不在霁月居待着,忙着同媒婆一起和沛国公府往来,又隔三差五的带颜韵华参加京中的大小宴会雅集,为日后的出面埋个准备。
颜韶筠气笑了,孟逸寒的案子还在风头上就敢抛头露面的,其次就是她就这么叫婆子在他寻来时告知一声实在不合适,却完全没有考虑除此之外,她确实没有必须留在原地等他的行径,也根本不知他何时会来。
孟禾鸢确实是临时被孙氏嘱托了陪同六姑娘去逛铺子,原先她推拒了几番,却被扣上了一顶白纱帷帽,微风拂过若隐若现的精巧的下颌。
孙氏推了她一把:“去吧,出去透透气也无妨,这样便不引人注目了。”
孟禾鸢也不好推拒,应了下来。
二人乘了马车去了长安大街的布行,瞧了些时兴的布料,颜韶华对布料制衣向来感兴趣,平日里时常自己绣衣裙、亵衣,她摸着一匹樱色香云纱感叹:“这料子不错,待我成婚时到了春夏,制成褙子舒滑凉爽。”
孟禾鸢则回首瞧见了一匹雾蓝色素绫,垂眸摸了摸,颜韵华随口一问:“那素绫颜色不大适合姐姐,我瞧着那雪青色不错。”,孟禾鸢收回了手,确实不大适合。
“呀,颜姐姐。”,一道轻巧活泼的声响由远及近的落在耳边,二人侧目瞧了去,一个梳着弯月髻,额前齐齐垂了短发的姑娘进了布行,巴掌大的小脸,笑起来又甜又清灵,身后跟着一位高大清俊的公子,窄袖长袍,温润清雅,就是肤色有些黢黑。
颜韵华笑得真心实意:“姜姑娘,姜公子。”
那公子淡淡颔首,远远的站在了门口,守礼的眼睛看着别处。
“巧了,我爹爹刚把我放出来就碰着颜姐姐了,我便赶紧进来了,既然遇着了,闻竹园有踏雪寻诗会,一起去瞧瞧吧。”她不见外的拉着颜韵华说。
颜韵华无奈道:“今儿个不成,我这儿还陪着人呢。”
孟禾鸢赶忙说:“华妹去罢,我没事,这就回了府。”
那姑娘二话不说拉了孟禾鸢就说:“一起去罢,这是哪家的姐姐,我怎的没见过。”说着,极为不见外的撩了孟禾鸢的帷帽,孟禾鸢吓了一跳。
入目便是一张惊慌失措、眉眼秾丽的玉颜,那一双水眸像是含了迷蒙的烟水汽,顾盼生辉,颊上泛了浅浅的红晕,姜淮不经意间的一瞥,像是被抓住了心扉一般,呼吸一滞。
姜鸢蕊也被晃了眼,呆呆的没有说话。
颜韵华心里暗暗责怪这姑娘的莽撞,嘴上说:“这位是承阳侯家的二姑娘,姜鸢蕊,这位是我娘家的表姐姐,不若还是问问她的意见罢。”
孟禾鸢听到那声承阳侯二姑娘,姓姜后,藏在帷帽下的脸庞一白,勉强一笑:“还是算了,我对京城人生地不熟的,有些水土不服,改日罢。”
姜鸢蕊也不是强人所难的,理解的点了点头,谁知低沉清冽的嗓音插了一嘴:“寻诗会是单独的带竹帘的亭子,不会有人打扰的,正是因为人生地不熟的,才要多见见,那儿还有时兴的果子茶水,若是想打捶丸也是可以的。”
沉默寡言的姜淮出声了,颜韵华蹙起了眉头,一时腹诽,姜鸢蕊很容易被带偏,当即附和起来,不再询问:“二位姐姐那便去嘛,可好玩儿了。”,小姑娘撒着娇,颜韵华无奈的拉着孟禾鸢低语:“孟姐姐可愿去坐坐?”
孟禾鸢叹气,面对二人的极力邀请再拒绝便不大合适了,勉强道:“那便走罢。”
一路上,姜鸢蕊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还时不时的问孟禾鸢几句话,她瞧着对她极为好奇,总想手痒痒的再掀起帷帽瞧一瞧。
孟禾鸢心不在焉的敷衍着,马车驶进一处院子,一桩石碑上写着闻竹园三个字,园内翠竹倚天,层层碎雪覆在青叶上,绿白交加,顺着幽径往里走,亭子相对而设,每一幢亭子确实垂了半掩的竹帘,人的面容若隐若现。
几人一到,登时就有了许多招呼声,巧的是颜韶笙也在此处,忙着和公子哥儿吃酒,没有发现她,孟禾鸢安静的落在后面,静静的瞧着被围着的颜韵华和姜鸢蕊,大多贵女们是不大会有莫须有的好奇心去探寻一个素未谋面的人。
但倒是有不少的公子哥儿探究好奇的目光落在了后面这道窈窕婀娜的身影上,越是遮掩越让人心里痒痒。
他们被领到了一处亭子里头,孟禾鸢落后一步姜淮也跟着落后,他头也没有侧的低低问:“可否问一句姑娘如何称呼?”
面对外男的唐突询问,孟禾鸢低声:“禾。”
姜淮忍不住侧目:“何姑娘。”,他声音低低的,像是在唇舌间捻了几回,黢黑的耳根处泛着薄红。
几人落座,面前摆着炉火,上头烤着龙眼、梨子,还煮着一壶花茶,袅袅清香飘了出来。
诗会诗会也就是寻个景、物对对诗,你一句我一句都,不遑多让,大多都是姜鸢蕊和颜韵华出声,孟禾鸢仍旧蒙着帷帽隐在一旁,静静的听着,有些恍惚,两三个月前她也是这般,堂堂正正的坐在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