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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西府一落千丈,不复以往的日子,沈氏一家子才感到后悔,颜韶桉也在落差感极强的日子里下决心脚踏实地。
光禄寺虽然地位不如都察院,但也算一个不错的官职,好歹有月俸可以拿,按理说凭借他和父亲在朝中的官职,西府远远过不成这样家徒四壁,连燕窝都买不起的日子。
可偏偏沈氏花钱如流水,最后魏老太太在她的屋中搜出了相当多的首饰金银,气得魏老太太指着她:“贱妇,合该休了你才是。”
沈氏大吵大闹,坐在地上撒泼、哭,颜二老爷是个立不起来的,夹在妻子和老娘中间愁秃了头。
颜韶桉的一反常态叫光禄寺卿很满意,顶头上司人不坏,很看重他的改邪归正,他在光禄寺里头干的也还算不错,颜阁老到底是看在亲戚的份儿上,帮了他一把。
此次灾民施粥全权交给了他,颜韶桉却没想到会碰上故人,她似乎比以前更美了,脱胎换骨了一样,遥远且高不可攀,连那丝病气也衬得她扶风弱柳,病态娇楚,被她轻飘飘一看,已经枯寂的心被灌入了源泉。
他不知第多少次后悔,怎么就以前没有发现孟禾鸢的美好,颜韶桉低头看看自己灰扑扑的模样,为了平易近人,他施粥特意穿的是素袍,鞋也是旧鞋,很寡淡,但是他也只能这样。
现在的情况叫颜韶桉自卑,他远非先前意气风发,好好的日子给他作没了。
他回了空山居,现在的空山居是以前的同鸢堂,人走了,他是想留着匾额的,但是颜韶筠派了人来,把那同鸢堂一劈为二,好替他题了别的字,空山居,这三个字赤裸裸的像是在嘲笑他一样。
堂屋亮着光,颜韶桉蹙眉,眼中闪过一丝嫌恶,推门而入,在床榻上绣衣裳的梅氏闻声而抬头,露出了清灵的笑意。
她的肚子高高的鼓起,已近临盆,行走困难,因着没有得到很好的照顾,她的面颊呈现着一股虚浮的憔悴,精气神儿格外不好,人也瘦。
“桉郎,你回来了。”,梅臻儿期期艾艾的唤他,她想他想的紧,便来空山居等他了。
“出去,谁让你进来的。”,颜韶桉面无表情道,她不配进来,不配坐在那张床上。
梅臻儿被呵斥的一抖,泪珠泛了眼眶,她现在心思敏感,颜韶桉却丝毫不顾及,连带着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关心,她不来见他,他便永远视她为无物,梅臻儿现在有些悔了,这个男人根本就是没有心的,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得到了就不珍惜。
“孩子……孩子想父亲了。”梅臻儿嘟囔。
颜韶桉今日正烦躁,若是平日里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是现在他实在想发火,指着门外:“滚,滚出去。”
梅臻儿笑意一僵,“桉郎是不是因为孟禾鸢又回来了,你是不是见过她了?”
颜韶桉蹙眉:“与你无关。”,他的神情明显是已经知道了人回来了。
无情的话语叫梅臻儿的积累达到了顶端,她略有些疯癫的痴笑,“颜韶桉,你啊,活该,你从来不懂得珍惜,永远在痴心妄想得不到的,我为你怀胎十月,你是一点都不在意,当初,是你,是你把我娶进门的,纵然我使了些手段,但你敢说你便没有别的心思?失去了孟禾鸢,你又开始后悔,弃我于不顾。”
梅臻儿面上哭的惨,心里头却冷静至极,她现在已经八个月了,还有两个月就要临盆了,且这胎她已经找人算过了,并非是男胎,沈氏和魏老太太知道自己骗了他们,不会放过她的,定会继续给他纳妾,她这主母,当的还不如孟禾鸢。
颜韶桉面色发青,嗫喏了几句,最终摔门离开,梅臻儿捂着肚子跌坐在床榻上,平复翻涌的心情。
头七一过,便到了郡主下葬的日子,颜府众人围在棺椁前,扶棺而哭,东西府齐聚一堂,连一向深居简出的魏老太太也来了,身着素衣,头上绑着抹额,一脸面无表情。
颜韶筠跪在孙子辈的最前头,垂眸眼眶泛红,孟禾鸢今日也来了,疼训峮吧衣伺爸一刘酒留伞发布此文,加入第一时间追更发髻上簪了一朵白花,衣裙也换了素色褙子,在瞧见魏老太太时,明显见她毫无波澜的眼神骤然瞪了起来。
孟禾鸢懒得看她,别过了脸,今日来了不少宾客,全都是熟面孔,她的到来仍旧引起了不少非议,但她已然云淡风轻,孤雅娴静,有人来同她打招呼她便淡笑寒暄。
小廷哥儿隔着人群瞧见了她,被怀安抱在怀里,急切而无声的张开手身子前倾要她抱,孟禾鸢口型告诉他:待会儿。
孟禾鸢还瞧见了沈氏,像是斗败的鸡一样,叫她有些讶然的是她身上穿的还是去年的旧衣服,她是了解沈氏的,心高气傲,衣裳不穿重复的,可谓是没有王孙命却有王孙病。
沈氏原本枯槁的眼神对上她的视线时心虚的移开了眼,叫孟禾鸢更是好笑不已。
时至今日,她心已然毫无波澜,梅臻儿倒是意外的主动来和她说话了,没有尖锐、没有讥讽,只是平静的问:“还走吗?”
孟禾鸢淡淡:“也许。”,她以为她又在妄想什么有的没的,可梅臻儿并没有说什么,点了点头:“挺好。”
她匪夷所思的看了她一眼,莫不是母性磨灭了她的戾气?二人好歹是死对头,私以为,并不是平声静气说话的关系,后来她为了躲避来人攀谈,主动同岑氏去了后院看刚出生的绾姐儿。
绾姐儿肉嘟嘟的,被养的很好,孟禾鸢抱着她还憨憨的打瞌睡,岑氏笑道:“你抱她倒是听话,你可不知,上次矜姑母带着她的涵姐儿来,抱她,被尿了一手,姑母当场就变了脸色,又青又白。”
岑氏捂嘴笑个不停,孟禾鸢亦驱散了心头的阴霾。
下葬的礼仪盛大而哀戚,纸钱烧的漫天飞舞,空中弥漫着香火的味道,天气阴沉,雪仍旧在下,五姑娘颜云矜哭的险些晕厥过去,定南将军扶着妻子,轻轻拍着肩膀。
傍晚,天儿暗了下来,呈现着一股暗红,遮天蔽日,落雪堆积在窗前、廊檐、花盆花蕊内,幽香被冷雪浸没,祠堂屋门大开,颜韶筠撑着一条腿坐在地上,身后是犹如星河一般的烛光,照亮了颜氏列祖列宗的排位。
孟禾鸢找到他时,颜韶筠手中的酒壶将将滚落,发出清脆的一声响,他醉眼迷离的冲孟禾鸢笑了笑,秾丽俊美的面容在幽幽烛火的映照下折射出别样的光彩。
那一双含情目水波流转,唇角勾着苦涩的笑意,低声喃喃:“阿鸢。”
叫了一声,头却埋进了搭在膝上的胳膊,孟禾鸢蹲下身,轻轻抚着他的后脑:“我在。”
颜韶筠抬起绯红的脸,遮掩般捏了一下眼角,孟禾鸢陪他坐在地上,靠着他,不说话,二人就这么坐着。
“祖母身子本来就不好,我太混账了,总是气她,若我当时候不跟她堵着气,是不是就不会有今日,祖母一定怪我了。”,他神情低落,自责懊悔不已。
孟禾鸢听着他絮絮叨叨的说话,她从未见过他这样低落和难受的样子,很是心疼,最疼爱他的人离去,犹似抽筋剥皮般痛苦。
她也无法安抚他,说出人固有一死这样的话,对一个刚失去至亲的人来说,实在冷血。
二人待在这一方天地里,双手紧握,前院儿宾客已散,孙氏同岑氏打点着,西府的人也回去了。
只是西府这日晚上却翻天覆地了起来,原是西府的二少奶奶,带着孩子跑了,颜韶桉去了流玉阁才发觉,人、钱、衣裳全都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儿人气。
他面色铁青,沈氏一仰头晕了过去,府上兵荒马乱,魏老太太直拍大腿:“这孽障是要带着我孙儿去哪啊。”
第62章
梅臻儿趁着府上闹哄哄的,找了个借口便离开了前院儿,孙氏顾及她大着肚子,没说什么。
她便赶紧带着收拾好的东西,连侍女都未带,悄悄行至侧门处,那儿候着她雇的车夫,她上了马车,“走罢。”,梅臻儿形色紧张,抱紧了手里头的家当和包袱,她想的简单,觉着她走了,颜韶桉巴不得,沈氏也不会放在心上,她卷了西府的所有钱财,寻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把孩子生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