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定计刀剑间，空城退惊鸟（2 / 2）

直到庄内已看不见那八人的背影，众宾客才炸了锅一般喧闹起来，半响之后竟是走了九成九——连着几位剑气山庄的门客、长老也溜之大吉。

脚步踉跄的左蝉衣上前拾起那块瘟神般的令牌，只见一个大大的“伤”字。

“伤”比“死”更恐怖，死只在物理上消灭人，伤却要通过长时间的“放血”在整个社会意义上将人的生机断绝。

在不死谷“八门令”中，意味着株连——在“死门”上门前不断绝联系的，都一并残杀以绝后患。

“贤侄，你欠我一个大人情。”商阳候面上看不出喜怒，却已不复之前花花轿子人抬人的热情，“出尔反尔，可不是君子所为。”

不待虚弱的左蝉衣挽留解释，这位“侠王”已坐上两匹杂毛马拉的小车打道回府了。

“是在下连累少侠了……”肖岚璇面露歉意，欲要躬身行礼。

“不必谢我。”左蝉衣有气无力道，“不死谷乃江湖邪道，人人得而诛之。峨眉覆灭之日，我剑气山庄未曾出手相助，风水轮流转，也合该有此一劫。”

不待肖岚璇回话，左蝉衣已经摆手制止。

“不死谷追杀逍遥派叶少侠之事，在下也有所耳闻。追兵暂退，李姑娘可以将他接入山庄，让庄中药师看看可有应急药方。”

“在下略有小恙，恕不亲迎。”

而后便在小莲的搀扶下走入厅堂，冠礼的庄严布置下，只听得妇人哀泣。

肖岚璇看着那挺拔潇洒的背影，郑重行礼。

“名门正宗，热血侠儿。武艺虽低，不坠其名。岚璇记住了。”

刚走进内室，左蝉衣便倒地呕血不止，面如金纸、气若游丝——他如何是左道巨擘黄天鹤的对手！不论剑法秘术，单凭真气精纯雄浑，黄天鹤便足够杀他十几遍！

护体真气被破还与人推剑，结果就是真气入体、心脉摧折！若无灵丹妙药，不消一时三刻，左蝉衣便可与他未曾谋面的父亲团聚了。

可他毕竟是剑气山庄少庄主。一粒大还丹、三服天香续命散下去，好赖是吊住了性命。

左空青左老爷子挥手将那几个哭哭啼啼的妇人全赶了出去，拄剑看着自己的孙儿。

一老一少相顾无言，静室中只有蝉鸣在闹。

“色迷心窍。”

左蝉衣无言以对。

“言而无信。”

少年羞愧不已。

“胆大包天。”

老爷子伸手捋平左蝉衣粘着血汗的发丝。

“从哪偷看来的‘无形剑气’？只学了个起手的空架子，竟唬退了‘推山刀’黄天鹤。”

“自然是偷窥爷爷你练剑学来的。黄天鹤所练内功不全，有巨大隐患，左手腕留有罩门，被我窥出虚实，这才中了我那‘空城计’。”

实则这处罩门乃是《七剑奇侠》中剧情的巨大转折点，叶南星凭借这条不死谷叛徒提供的秘闻在紧要关头反败为胜剑斩黄天鹤，奠定了江湖一流高手的地位。势态紧急，左蝉衣只能提前暴露这一点，至于之后叶南星要怎么反杀黄天鹤，那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左蝉衣听出老爷子没有怪罪自己的意思，便宽心问道，“爷爷不怪我临时变卦浪费颇巨不说，还创下大祸？”

“你还在娘胎中时，便没了父亲，剑气山庄由此青黄不接，我忙于支撑，对你疏于管教。”左空青没有直接回答，反而说起了往事，“在你娘的放纵与莺莺燕燕中，你的武功在十四岁时便不得寸进，二十岁了，也不过勉强达到江湖一般好手的水准。”

“这样的少庄主，自然不该进江湖白白送命。因此当你说自己想弃武从文、转道仕途时，我没有反对，只给你十金，驱之别院，让你自主行事。”

“今日能有这样的场面，虽有我剑气山庄百年积累，也与你自己的刻苦专营、长袖善舞离不开干系。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不拦你。”

“大不了就当我剑气山庄左氏无后，少庄主之名今日之后另许旁人便是。”

左蝉衣沉默不语，他从未如此直接的感觉到老爷子对他这几年作为的失望。

“以至于我竟忘了……”

“你是我左空青嫡孙无疑，身上流着任剑轻侠的血！”

老爷子长剑猛地敲击在床沿，白眉之下双目神光四射。

“剑气断骨峨眉死，青城锁山对太虚！蜀中无人，正道无声！这才是大祸！你何错之有！”

“骨头没断就爬起来！”

“还有三天，学不会无形剑气就给我滚出剑气山庄！”

话中决绝，教少年不敢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