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一碗阳春面(1 / 2)

八年前,成悦在公安局工作。工作期间,她唯一的一次出外勤,就是跟着办案组去抓捕并押解一名女嫌疑人。

那是个冬天,那个犯人是住在偏僻大山里的,她不得不跟着同事进山。她头一次跟着同事办案,万事都觉得新奇,当时以为进山是件多简单的事。当地村工作人员带着他们四个人大中午呼啦啦地驱车赶到山脚下便没了大路,只能把车停在老乡家,几个人带上东西徒步进山。

那个山路坑坑洼洼,又是上山路,把个平时从不运动的成悦累得不行。眼看自己就要拖后腿了,成悦赶紧追上大部队。冬天山里的天气也怪,气温低就算了,呼呼的北风驮来一大片乌云,天一下就变得黑黢黢的。大伙赶路刚赶到一半,天空就下起大雨了。三个男同事担心她,赶紧给她找避雨的地方。当地公安的同志却说,已经下午四点了,再耽搁只怕要在山里过夜,山上可不安全,要抓紧赶路。没办法,成悦只好冒雨强跟着队伍走。大家穿戴着雨衣,冒雨在山里一步一步走着,既要防着蛇啊虫啊,还要注意脚下的路。成悦本来是走在中间的,但是她实在走不快,于是她提出跟在队伍后。这次带队的大哥不放心,不同意让成悦跟在队伍后面。当地公安的同志也好心劝她。可成悦实在是跟不上队伍的速度,队伍只好放慢速度,勉强同意成悦跟在队伍后面,但要成悦随时报告情况。

他们翻过了一座山,在下山的时候雨停了。才下山,又翻上了一座山。成悦实在没力气了,脚痛得不得了!她只想歇一歇。她问了当地公安的同志前方的脚程,据说还有一个小时就到了。她就跟带队的大哥说,让他们先走,自己跟着山路慢慢过去。他们哪里敢让她自己走,纷纷表示不行。成悦再三坚持,带队大哥见她这么坚持,又问了当地公安的同志前方路况还算良好,而且雨也停了,就勉强答应了。他们前脚刚走,成悦就一屁股坐了下来,心想,我就休息十分钟,休息好了说不定还能赶上他们。她坐着休息了十分钟,刚起身,“哗啦啦”的雨又下起来了!成悦硬着头皮往前追赶大部队,突然听到一声“嗷呜~”,这可把她吓坏了!顾不得脚疼,三步并作两步,深一脚浅一脚,没头苍蝇似的往前冲。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身上湿漉漉的,冷得很,她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机想要联系大哥们,没想到天太冷,手机耗电太快,没电了!“糟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还有'嗷呜',不会我就交代了吧?”成悦有点慌,她边稳定心神,边安慰自己,“每遇大事有静气,不信今时无古贤,要冷静,要冷静……”

她环顾周围的环境,这里确实有路,而且往前似乎树木没那么密了,应该是走出山外面了。想到这里,她也没那么慌了,跟着眼前的路继续前行。果然前面已经是一片低矮树丛,仔细辨认了一下,竟然是油茶树!“嘿嘿,运气好到爆棚啊!”她一路走一路找,雨雾中,看到不远处的茶树从中见有间屋子,屋子里隐隐有火光。有火光就有人!她高兴坏了,急急忙忙奔过去。

走近了才发现,那只是一座小木屋。她拍打着木门,问道:“老乡,能不能躲躲雨?”

雨声“哗哗”,成悦侧着耳朵依稀听到“悉悉索索”的声响,不一会儿,门“嘎吱”一声开了。开门的是个男人,穿着少数民族传统的粗布麻衣,不修边幅,满脸胡渣,头发还乱糟糟的披着。

成悦有点害怕,她强装镇定,“我和朋友们进山,遇到大雨,想在你这里躲躲雨。可以吗?”

男人看了她一眼,侧身让了让。“进来吧”,男人嘶哑的声音淡淡的。

“没有口音?不是本地的?”成悦站在木屋的门口有些踌躇,望着那个男人,犹豫了一下后,她小心翼翼地走进了木屋。环顾四周,木屋里的光亮只有屋子中间的圆形火塘里燃烧的柴火,火焰跳跃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为这个寒冷的雨夜增添了一丝生机。火塘上方一根铁钩子调着一个水壶,壶嘴不断的冒着热气,让人觉着心里暖烘烘的。木屋里面看着虽然简陋,却干净、暖和。

男人手指了指木门后面的木头挂钩,示意成悦把湿雨衣挂在那里。成悦的手脚早就冻麻了,笨手笨脚地脱下雨衣挂好。男人给成悦递了一张小板凳,然后自己坐近火塘烤火。成悦的皮靴和裤子都湿了,冻得她牙齿咯咯响,端着板凳靠近火塘取暖。男人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块干毛巾递过来,成悦看了他一眼接过毛巾,微微一笑:“谢谢你!”他依旧不说话,又拿起一个碗,提起铁钩子上的水壶,给成悦倒了一碗热水。成悦心里感激,“谢谢你!”男人没有说什么,右手拿起火钳将成悦面前的炭火拨开。成悦双手捧着碗,感受着热水透过来的温度,小心地喝了一口,顿时,她的四肢百骸生出一阵暖意,翻山赶路的疲倦似乎也减轻了不少。

“没吃饭吧?”男人突然问道。

“没有。那个,这里是独坡乡吧?”成悦期望地看着对面的男人。

“这里是贵州地界,距离六爽村近一点。”男人不紧不慢地答道。

“什么?!”成悦猛地起身,手里的碗泼出好些热水,一些水珠洒到了她的手上,但她并没有觉得疼。

许是成悦的反应太大,让男人有些始料不及:“小心烫!”

成悦好像没听见他的话,焦急地问:“那这是哪里?独坡乡离这远吗?”

男人看她好像真的没事,不在意的说:“不算远。路不好走,要一个小时。”

成悦整个人都懵了,心想:我就是休息了十分钟而已呀,怎么会多出一个小时的路程?现在还下这么大的雨,手机又没电了!对了,手机!

她满心期待地望向男人,“你有手机吗?或者你这里可以给手机充电吗?”

“没有。我这里只有蜡烛和油灯。”成悦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那边男人说罢,站起身换下水壶,拿起一只铁锅挂在铁钩子上,把水壶里的水往锅子里添了小半锅。接着变魔术似的,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把面条。他问成悦,“只有面条。你吃吗?”

成悦觉得自己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但她还是努力让自己冷静,心里默念:每遇大事有静气,不信今时无古贤……听到男人问她时,她意外的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

见她点头,男人顺手抓起一大把面条放进锅里,拿个大勺子搅了几下就放下了。

除了木柴燃烧时偶尔发出噼啪声,屋子里静悄悄的,两人都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成悦内心挣扎了一下,忍不住开口:“大哥怎么称呼?”

“……”男人没有回答。

“那个,大哥,是这样的。我迷路了,还跟朋友走散了,等下能不能请你带我去独坡乡?”

“……”男人还是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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