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客谈沉州,仙路音难求。长生不得法,百年弄扁舟。此间勿声语,恐惊天上人。妖祸大世,神庭崩塌,天上天下,纲常尽乱。季白降临此间,落截指神教,从门徒开始,拜仙求索。可此世仙法难求,修行无用,确可【序列】为 ...
正月初八。
黄道吉日。
渴。
季白抿着嘴,从口干舌燥中苏醒。
嘴唇的死皮黏连。
渴得干呕。
他抬起惺忪的眼,眺望四周。
此地昏暗,唯有几盏孤灯映出光亮,照出十方的场景来。
这里,好似是个逼仄昏暗的山窟窿。
在季白的周围,蛰伏着一道道身影,是黑压压的人群。
他们此刻正蜷缩着身子,将脑袋埋在自己的肩胛下,昏暗的光线下,脊梁和肋骨因为过度瘦削,而显得凹陷分明。
空气之中夹杂着若隐若现的便溺气味。
这里是哪?
季白被熏得眯着眼,只觉四周气味惹人烦闷,他下意识遮掩口鼻,试图站起身来。
可是刚直起腰来,整个人便毫无防备地向下弯折下去。
痛!
腰间传来痛彻心扉的剧痛,痛得他倒吸凉气。
是从没经历过的痛。
用手去摸,黏黏糊糊,有处撕裂结痂的口子。
稍有动作,便痛彻心扉。
他躺下身子,大口喘息,周围气息秽杂不堪,可此刻却只能学着周围的人,佝偻着身子,折下腰来,忍受这般苦楚。
难怪他们要这般……
季白这样思索,眼睛也没闲着,借着当下空档,小心环顾四周。
这“山窟窿”方圆百丈,借着灯火天光,隐约见得——
顶细腰宽底下窄,像是个大纺锤。
莫名地,季白心中生出某种念想,反倒是觉得此地像是什么香炉,又或是什么铃铛挂饰之物。
如此看来,这里倒不像是山。
可不管怎样,不管此地是哪,从眼下来看,自己当下处境,都令他甚觉不妙。
唯有早些离开这里,才是上上之策。
自己这副身子,倒是着实羸弱了些。
季白在心底里叹了口气。
他是要活下去的。
也要离开这里。
但是现在这副模样,想离开这里,倒是有些痴心妄想。
夸夸夸夸——
季白这般想着,可是忽然察觉,身旁突兀生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像是某种多足巨大的虫,在石板上挪动自己的腹足。
这未知的声响,令季白顿觉毛骨悚然,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随后某种巨力从肩膀传来,将他从坐卧拉扯起来。
可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清澈透亮的大眼睛。
借着此间昏暗的光亮,季白看清了对方的轮廓。
“哟,你醒了啊。”
说话的是个姑娘家的声音,年岁听着不大,但是却不带感情。
“你都睡了好几天了。”
“师兄弟们,都以为你死了。”
“吵嚷着要分吃了你呢。”
那姑娘嘟囔着,嘴里念叨着残忍的话,可语气却又像是平常。
“吃?”
季白听着女孩的话,心中生出警惕,抬眼看向那些蜷缩在黑暗中的人。
像是因为那女子的声音,此刻季白倒是隐约觉得,那些黑暗当中的身影,像是悄悄将彼此的视线,都汇聚到自己身上。
虽然没人声语,可是这样反而愈发让人恐惧。
像是一群不做声的狼群,随时准备将自己撕成碎片。
这处地界,到底是什么地方?
他下意识让自己的身体向后倾斜,想要让开眼前的人,可整个人却又撞到一座肉山上。
季白猛然抬头,向身后看去。
那是个满脸横肉的胖头陀,不知何时盘坐在他背后,像是一座铁塔,抵住了季白的退路。
季白看到背后壮汉,登时打了个激灵。
在此之前,他竟没有察觉!
此刻,那胖头陀吊着个脖子,像是断了脊椎,居高临下地,歪头盯着眼前的季白。
铜舌在齿缝间扫过,流落细长的涎液。
“嘿……嘿……嘿……”
只见那“铁塔”盯着季白,朝他咧开了嘴,露出白洁的门牙,嘴里念叨着什么怪话。
“噫,李师姐,这次是我的法子对了,他活了!”
大胖汉子惊乍之间,发出低沉嘶声,虽然看似痴傻,可这行径属实渗人。
妈的!
季白看着背后壮汉可怖姿态,只觉寒毛竖到了脊梁骨。
他想要逃窜,却被先前说话的丫头按住了手。
“谜子,这里没你事了!”
李师姐抬起头,朝着光头开口喝了一声:
“滚一边去!”
“哼——”
那胖头陀撇了下嘴,知道自讨没趣,便挪开屁股,藏到阴影里。
“你别慌,谜子哥傻是傻了点,但是没我的同意,他不会欺负你。”
“……”
季白听着那所谓李师姐的声音,忽觉安定,那话语仿佛藏匿魔力,令他宁下思绪,随后心中生出疑惑。
“你是谁?”
他开口问道。
李师姐也不答应,反而开口回敬:
“那你又是谁?”
“我……”
季白的脸上生出迷惑,喃喃自语道。
“我是谁……”
可是紧接着,他便惊醒过来,在心中暗自想到:
对了,我应该叫季白来着。
他回味着自己的名字,想着自己本来是和朋友参加一场cosplay,但是怎么沦落到这般境地。
想到这里,季白抬眼,透过黑暗的空间,也不言语,警惕地望了过去。
“怎么,你这是睡傻了?”
李师姐开了开口,像是在喃喃自语。
“不过也是,这鬼地方,总是要傻的。”
她像是意有所指,可是却并不明说。
季白盯着她那双黑黢黢的眼睛,看不到什么光景。
他只觉得那双眼睛黑得发亮,像是两颗生了夜光的明珠。
随后听她开口说道:
“叒子。”
她的声音很轻,又像是自言自语说道,
“家里人,以前叫我叒子。”
“若子?”听到这个好似熟悉又奇怪的名讳,季白的脸上生出匪夷所思的模样。
印象里这个名字,他在另外那个世界,似乎听过类似的。
但是和眼前这个声音,显然扯不上什么关联。
“诶!”
李叒子听到季白的话,应了一声,随后像是手脚并用,朝着他匆忙凑了过来。
像是有些欢愉又狼狈。
仿佛是看到季白脸上疑惑的神情,李叒子抬起胳膊,抓住了他的手。
也不避讳什么,用手指在他的胳膊上划着,划出自己的名字。
尖锐的指甲划破了季白的皮肤,刮得他生疼。
也让季白知道这“叒”字的写法。
季白咧嘴开口问道:“叒?”
“对,俺就叫叒子,俺爹娘七岁的时候就不要我了,说俺又是个女孩,就把俺卖到这三截教了。”李叒子开口强调道。
“三截……教?”
陌生的词汇出现在季白的脑海,随后无数画面在刹那充斥脑海!
犹如跑马灯转!
那闪烁的画面,是此前“自己”被带到此地的流程,只是那画面太快,甚至难以分辨,让季白感到头痛欲裂!
“对,说是什么山上的门人,就为了……一顿饭钱。”
黑暗中的李叒子淡淡开口说道,语气听不出喜悲。
但季白却觉能感受到某种埋怨的情绪。
“那他们,那些山上的门……”
季白开口,话语却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