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新鲜的游戏-3（1 / 2）
9月25日，星期五
这是秋雨高中以来最艰难的一次起床经历，眼皮沉重的根本无法睁开，身体也无法动弹，但“绝对不能迟到”的执念却在脑袋里回转了几百个周天，强行将一具木偶般的身体拖拽起来。
来到镜子前，秋雨自己都把自己吓了一跳。
“呜呃，我困极了的眼神居然这么凶恶吗，都能和那个邢樱不相上下了……”
一提到邢樱便回想起学校的事情，秋雨渐渐清醒过来。
“对哦，今天，是我们广播的播放日……”
靠着这个念头，秋雨支撑起疲惫的身躯，从走出房门的一刻起，一直坚持到走进教室，但最终还是败给了英语早读课的琅琅书声。
他彻彻底底的睡着了。
秋雨保持拿着书的姿势，支撑头颈的力却全部交给了课桌，不知为何，他睡得非常安稳，没有老师来叫醒他，也没有突如其来的停顿将他惊醒。
他只觉得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语，以及一声从夏岚座位传来的书本敲击头部的声音。
即使有早上的补觉，秋雨还是很难恢复正常的精神状态，夏岚似乎在恢复体力这方面天赋异禀，精神恢复得比秋雨还要快很多，听到午饭铃响时已经能从座位上一跃而下，带头冲向食堂了。
待到一顿狼吞虎咽后，两人早早地回到了教室，可以说除了广播室里的人，在这整个学校里，只有他们两个知道，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会出现什么。
他们没有乱跑，乖巧的坐在教室里，痴痴地望着教室前门边的音响，等待来自于它的，不同于往日单调铃声的“独特声音”。
“到底什么时候会突然冒出叶翎姐的声音呢？”
“她也没给准确的时间，只能说是准备好了就放了吧。”
“她现在到广播室了吗？”
“谁知道呢，大概没那么快吧，她看上去就是细嚼慢咽的类型。”
“要不……我们去广播室门口等她吧——”
“欸！笨蛋，你现在去能干嘛！这不是会打扰到她的嘛！”
“可我着急啊，我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我的也不老实，你就忍忍吧！”
秋雨和夏岚坐在前后相邻的座位上，头凑得很近，只敢用悄悄话程度的声音说话。
秋雨环顾四周，班级里的同学数量比以往多了，原本喜欢出去逛校园的同学今天却老实地坐在课桌上互相聊天，仔细一想，开学以来也确实有段时间了，对新校园的探索工程到今天就差不多步入尾声了吧。
一想到接下来还会看到教室里的同学对叶翎广播的反应，秋雨就变得更紧张了，好想去没人的地方，好想陪着叶翎学姐。
“夏岚，我们走——”
“欸！刚刚不是你说的嘛，不要去打扰叶翎姐的状态！”
夏岚一把拽住秋雨，秋雨不得不弹回椅子上。
“这又不是直播，对她播放的影响应该不大，我们就去看看而已，不说话就好——”
“播放录播也要集中精神的啊，不然那个老师说要在旁边看着干嘛，不就是为了防止放送事故嘛！”
在两人还纠结于要不要去广播室找叶翎的时候，环绕于教室的午休背景音乐突然停下了，音响周边的空气突然沉静下来，紧接着一阵电流声，有一瞬间，秋雨感觉教室所有人的时间都被停止了一样，所有的动作都停顿下来了一样。
这让内心紧张的两人更是倒吸一口凉气。
“——是点这里嘛……滋……老师，这个……”
“一上来就出事故了啊啊啊啊啊啊！！！”
本应是播放的音频，叶翎不知为何打开了实时广播的按钮，听罢秋雨和夏岚同时倒在课桌上。
感觉好羞耻啊，好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这种尴尬的气氛是怎么回事，幸好此时同学们的注意力都被广播吸引，但凡他们往教室的角落看一眼，就能望见两个掩面苦笑、趴在桌上抽搐不已的傻瓜。
“——哦，是这个吗，好的，谢谢老师，这个位置居然换过了……欸？那我刚刚开的那个是什么？直播？！”
“叶翎学姐（叶翎姐）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随后，广播连线在一声轻微的打击音后便挂断了，留下了沉重又漫长的电子音。
教室里传来几个男生欢快的起哄声，和女生们尴尬的制止声。
“啊哈哈哈，这有点意思啊！”
“哎呀别笑了——”
“刚刚是你们先笑的好吧，没出声而已！”
他们似乎乐在其中的样子，广播的价值居然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但这并不算是好效果。
秋雨和夏岚也没想到还没正式开始，全身就已没了力气，像两具干尸一样趴在课桌上。
“……夏岚。”
“……昂？”
“……我们现在过去还来得及嘛。”
“……只能相信她了。”
“……唉。”
“……某种意义上我很庆幸。”
“……什么。”
“……你当初要求她不要把我们的名字报出来。”
“……虽然有些违背初衷就是了……”
就在两人碎碎念的时候，音响又传来了炸音声，一个成年女性的声音随即响起。
“——试音，试音，试音结束。”
夏岚和秋雨从沮丧中恢复过来。
“这个声音是——绝对不是叶翎姐的。”
“这是广播室管理老师的声音，她叫什么来着……”
秋雨开始读取脑海中关于昨日的暂时性记忆，在陪叶翎走进办公室的片段找到了线索。
“当时叶翎姐好像叫她舒老师。”
“原来她叫舒老师嘛……”
夏岚的表情逐渐放松下来，露出安详的微笑。
“她还挺漂亮的。”
“……”
秋雨此时并不想在意夏岚莫名其妙的发言，而是把注意力集中在接下来的广播内容上。
从目前的广播内容看来，是舒老师及时救场了。
“——以下是广播社本学期首次广播播报活动，内容为现代诗朗诵，接下来由广播社社长叶翎为您带来——《你带来了霞光》。”
在舒老师短暂的开场白后，熟悉的开场音乐正式告诉大家，节目开始了。
那是一小段零散的钢琴音，是秋雨放在录音最开头的引子，他当初在锁定这首合适的曲子之前就反复听了好多遍了，现在更是连夏岚都有了很深的印象。
几串清脆的琶音，像夏池荷叶上飞溅的露珠，像初秋明月下摇曳的风铃，音节与音节之间有略微的停顿，而这停顿的空隙并没有成为同学们说话的机会，反倒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
教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尤其是琶音停顿的期间，仿佛时间停止了一般，没有任何动静，只是静静地等待下一串音符的到来。
此时此刻，同学们都老实的待在原地，坐着的坐着，站着的站着，大家的目光统一朝向教室右上方的音响。
就好像为了听全英语听力的你，不想落下一丝细节而凝神定气，全精神集中在声音的动静上。
音乐刚响起的时候，大家都宁可停止手上的动作，也不想错过收听这新鲜事物，秋雨对此颇为意外。
最初四小节高音结束后，紧接着低声部加入，双声部之间此起彼伏，让音乐的意境有层次感的变化，而就在此处，插入了第一句人声。
“——你带来了那霞光，在坡道尽头的小丘上。
“——暴雨过后的空色，纯净而遥远。
“——我拨开三两片枝叶，寻找那个起点。
“——不让模糊的视线，偏离过双眼……”
叶翎的声音像缥缈的云纱，入水的墨点，悄然渗透进这平静却暗流涌动的钢琴音中，在对准节奏的瞬间，小提琴的加入使她的声音更加鲜活，辽阔却又温馨，直击内心深处。
秋雨心中突然萌发出一直前所未有的感觉，这明明是他全程参与制作的，音乐的选择，节奏的把控，声音的细节处理，都是他和夏岚、叶翎三人一手造就的。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本已烂熟于心的广播内容，此时却像一个新的事物展现在他眼前，这令他欣喜若狂，情不自禁地将意识投入进去了。
秋雨成为了一位纯粹的听众，只是听着广播里有些失真的叶翎的声音，陷入了过去的某段回忆之中，那好像是属于自己的，又像是属于他人的怀旧感，像股热流充斥在秋雨的胸腔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