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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的手术并不算特别复杂,中午一点就结束了,吃完饭短暂的休息之后,简繁朝手术室走去。

在路过医生办公室时,就看见一个穿着蓝色条纹polo衫的中年男人大声嚷嚷:“不要给我说那么多,我们要出院。”

“亲家,这不能出院,手术必须得做啊,不然小丽脑子里面的东西会越来越大。”一个中年女人神情焦急地从远处跑了过来。

“脑袋都要打开,这手术有法做吗,那不是害死人?”中年男人吼着,还指着护士胡搅蛮缠地说道“快点给我们办手术,我们要出院。”

中年女人眼眶瞬间就红了,她着急地拉了拉站在一旁看起来二十多岁的男人哀求道:“佳豪,你说句话啊,小丽是你老婆,她还是你三个孩子的妈,这现在要是不做手术有个三长两短那怎么办啊?”

周佳豪看了眼面前的丈母娘正想说什么,结果却听到一声重重的冷哼,他立刻朝自己的父亲周立山看了一眼,嗫嚅着说道“妈,我爸说得也在理,这把脑壳打开万一东西没割掉,人没了可怎么办?”

岳群华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们……小丽十八岁嫁到你们家做牛做马,为你们周家生儿育女,现在出了事你们就这样对她,你们还是人吗?”

周立山面露不满“亲家母话不是这么说的,小丽在我们家这么多年天天在家啥都不干,我们苟家可一直将她当个神仙一样供得好好的,可没委屈她。”

“你知不知道带三个孩子有好累,她不仅带孩子,还要给你们一家子人煮饭洗衣服还要下地干活,她一刻也不得闲?现在有病了你们就不想管了?”岳群华气得声音都变调了。

这时一旁的中年女人开口说话了“亲家母,小丽这个病我们隔壁村也有这个情况,结果做了那个啥子开颅手术,过了半年人就死了,花了十多万人财两空。”

岳群华立刻看向中年女人“所以你们就不想给她治了?”

“你这话说得就不讲道理了,我们怎么没治?她在医院这么多天检查都是我们周家出的钱?现在只是想先把她接回去……”女人说完,眼睛一转,“再说小丽也是你们的女子,你可以给她治嘛,毕竟她是你亲生的。”

“你们……你们……”岳群华气得不行,瘦弱的肩膀不停地颤抖着却说不出什么话,只能抹着眼泪无声地哭了起来。

“好了好了”被围在中间的钱医生不耐烦地说道“你们不要在这里吵了,影响我们的工作,等你们家属把结果商量好了再说。”

中年男人立刻说道:“我们商量好了,我们要出院。”

钱医生板着脸“作为医生我提醒你们,患者的脊索瘤已经超过3厘米,必须要尽快开颅摘除,否则症状一旦加重会导致……”

“我们现在就要出院。”周立山直接打断了钱医生的话。

钱医生看了他一眼,“行,”说着从白大褂里抽出钢笔就要签字。

岳群华一听,默不作声的哭泣瞬间变作了嚎啕大哭,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拉住钱医生的手,“医生求求你,不要让小丽出院,脑袋里面的东西不取出来,她要死啊,她才三十多岁还这么年轻,你救救她,你救救她……”

她哭得声泪俱下,患者的老公木呆呆地站在原地,丝毫没有要劝慰几句自己丈母娘的意思。

一旁的护士看得不忍,吸着鼻子蹲下身解释道:“阿姨,不是我们不想救,家属要出院,我们医院也没有办法。”

就在钱医生签字时,她横起手背狠狠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指着周立山一家人破口大骂“你们周家都是些猪狗不如的东西,小丽要被你们害死,你们就是不想出钱给她看病,因为她生了三个女儿没给你们周家生个儿子,你们就是怕给她花一分钱要把钱藏起来找新媳妇……周立山,我告诉你小丽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天天在屋外咒你……”

黑瘦的岳群华看起来并不是个尖利的性子,可是像压死骆驼最后的稻草,又或许是为母则刚此刻委屈和绝望都冲上喉咙,瘦弱的身体一边怒吼一边颤抖着,像是秋风中的落叶。

听到这话,周立山面上很不好看,瞪了一眼身边的儿子,周佳豪这才弱弱说道“妈,我们先把小丽带回去再说……”

站在简繁前面的护士小声唏嘘道:“女人啊,还是要自己赚钱才有安全感。不然一生病,生死就掌握在别人手里了。要是嫁的靠谱还好,要是像这家的男人,一辈子就完了。”

这样的事情时有发生,在医院里人性的丑陋最是遮掩不了,作为医生,简繁早就已经习惯。

他表情冷淡,看起来就是那种最不好说话的一类型人,让人不想靠近。

然而,在路过人群时,他脚步却停了下来,拍了拍护士,将病例拿过来看了看。

钱医生已经走了,又看见一个白大褂,岳群华像是掉入水里的人,抓住简繁的衣服下摆涕泗横流地哀求道:“医生,你救救我女儿,她真的还很年轻,都还没活够啊……”

简繁弯腰将她扶了起来,“阿姨,我现在还有台手术要做,你要是没事的话,可以等我手术做完。”

说完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纸巾,放在了女人的手里。

简繁的声音清冷,语速不疾不徐,却有着奇异的安定人心的效果。

岳群华怔怔地流着泪,真的安静了下来。

等到简繁做好术前准备朝手术室走去时,刚才的事已经在护士中传开了。

简繁虽然不苟言笑对谁也不亲近,可是这也阻挡不了他在护士中的高人气,毕竟他不止医术好,那张脸实在是长得好看得过分。

护士忍不住悄咪咪地提醒道:“简主任,你刚才说的话肯定又将钱医生得罪了。”

“嗯。”

“哎,钱医生毕竟是院长的女婿……”见简繁脸上没什么表情,她又追问道“简主任,那个患者的病症难道你有其他办法?”

“嗯。”

小护士皱着眉毛吐槽道“他们那家人可恶得很,又没读过书啥都不懂,就觉得开颅不好。”

“那就不开颅。”简繁说完这句话就踏入了手术室里。

护士在原地站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看向简繁时眼睛都开始发亮。

不愧是简主任!

我的妈,太帅了。

这场手术进行得很顺利,三个多小时就做完了。

等简繁回到办公室时,就看见那个黑瘦的中年妇女来回不安地在走廊走动着,她真的很瘦,鬓间的碎发有些凌乱,手上捏着橙黄色的褂子,上面隐隐约约能看到环卫两个字。

她见到简繁时立刻迎了上来,“医生你好你好。”

简繁点了点头,推开自己的办公室门,“先进来吧。”

等到岳群华坐下,简繁把一杯温水递到她的手中,然后坐回椅子直入正题“我看了你女儿的病例,如果患者家属排斥开颅的话,我可以提供不开颅由鼻蝶入路的手术方案。”

中年妇人表情大喜,下一刻表情又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医生,我能问问大概需要多少钱吗?”

“不出意外的话,算下来十万左右。”

女人一听,沉默了几秒,最后神情变得坚决“我一定会想办法凑出来的。”

简繁点了点头,“但是有一点,我相信你应该清楚任何手术都是有风险的,如果你们决定要做,那么我会把具体的方案整理出来再和你们沟通,你考虑好了再跟我联系。”简繁想起患者如今的情况,顿了顿,从桌子上拿下一张名片说道“患者的情况必须得尽快的手术,你们商量好了直接打我电话。”

一般情况下医生很少将自己的私人联系方式交给患者的。

女人双手接过,“好好好,谢谢医生谢谢,我一定尽快联系您。”

等女人一走,简繁又调出了病例仔细地看完,等出医院时已经七点半了。

简繁推开大门时,客厅鱼缸里的小章鱼就快速地浮出了水面,脑袋爬在玻璃上,腕足的吸盘也紧紧地贴着玻璃,一双圆溜溜的蓝眼睛像是一直盯着大门的方向。

像是不肯错过任何能看到简繁的机会。

然而简繁却并根本没有注意到它。

直到简繁坐在餐桌上吃饭时,偶然瞥去,才看到了那颗趴在玻璃上的圆脑袋。

这瞬间,简繁第一次确定这只章鱼正在看他,不,应该说是……窥视。

一只非智慧生物,在窥视他?

第二天周四,是简繁每周去学校上课的日子。

作为附属医院的医生,在大学任教是医院给的任务,同时也方便他指导学生跟进科研项目。

早上起床,简繁去洗漱时路过客厅,看到那趴在玻璃边缘的圆脑袋,脚步顿了顿。

昨晚那怪异的窥视感导致简繁做了噩梦,梦里这小东西趁他睡觉时嗖地一下蹿到床上,张开了布满利齿的角质喙,瞬间将他给吞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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