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不告别26(2 / 2)

世事晦明,俄顷变化,哪儿来的那么多为什么?

穷究致诘于事无补,不应过分执着。

周不渡倾身向前,双手环抱越千江的腰,把脸贴在他胸口:“师父在我心里,很好。”

“我在你心里,我在。”越千江喃喃自语,一颗心剧烈地跳,下一句,语出惊人,“报仇其实不难,我现在比剑仙厉害多了,可以带你杀入皇宫,血洗朝堂,砍了狗皇帝,把那些剑仙刀仙统统砍了。”

温存的气氛骤然消弭。

“师父,我谢谢你!”周不渡哭笑不得,“人家皇帝好端端坐着,怎么就变成狗皇帝了?再说,杀了皇帝,搞乱朝廷,苦的不还是老百姓?再看吧,等风头过去了,你带我去祭拜父亲。”

越千江连忙点头:“好,我也想回去看看。他留下了一处藏宝密洞,里面放满了他毕生的收藏,金银差不多被我施舍光了,武学秘籍、符箓道法,我已经让你拿去糊窗,现在还剩下一些书籍,有上古的秘密传说,还有一些是温嵘自己写的,我看不明白,你也许能懂。”

怪不得自己脑海里有个“藏书阁”,原来是“父亲”的遗产。

周不渡点了点头,问:“他葬在女娲山?”

越千江:“是,女娲山之巅。”

“其实,我还想知道,我母亲……”周不渡忽然到被胸前的护心镜烫了一下,话到嘴边卡了壳,算了,旧事到此为止,“没什么,我们走吧?”

“走!”越千江舒了口气,牵起徒弟的手,背上行囊,带着他摸黑往外走。

大户人家的宅邸,院墙层层叠叠。

深夜,月隐云后,星光暗淡。

两人没有提灯,走得稍慢。

周不渡跟在师父身后,半点都不紧张。

但越千江迟疑片刻,诵咒催发易容符,拐了个弯,行至池塘边,提醒他说:“道个别。”

周不渡顺着越千江的视线望向对面,只见赵揽月穿着“铁骨头”,站在游廊中间。沈浣川站在她身旁,两人并没有说话,对着将行之人抱拳遥祝。

沈浣川眼神迷离,拜错了方向,被师姐两手按着肩膀扭了过来。他腋下夹着一个罗盘,拜完之后,看了看盘面,伸手指了一个方向。

罗盘测算,应当无错。越千江猜想那大概是法阵薄弱之处,领情回了个礼,便牵着周不渡走了。

忽而,一声哨音轻响。

周不渡回首,见徐轻云扒在游廊顶上朝自己挥手。

他点了点头。

徐轻云脑袋一缩,扔下一包私藏了多日没舍得吃的风干肉脯给越千江,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

两人这才离开。

按照沈浣川指点的方向,穿过三道墙,绕过数间屋舍,来到道观最西边。

只要再翻过面前这堵高高的外墙,便可离开宅院。

越千江凝神细观,道:“此处结界的确最为薄弱。”

周不渡:“他们有心了。”

“只是……”越千江心头隐有一股怪异之感,但说不上来。

周不渡被护心镜烫了一下,感觉也不太妙:“怎么了?”

“没什么。遇事莫慌,等师父来。”越千江轻笑低语,掐指诀,破开法阵,单手环抱周不渡,带着他飞身越过院墙往下跳。

就在两人下落的一刹那,浓黑雾气瞬间弥漫。

周不渡只觉肩头一轻,然后,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好在没有受伤,他马上爬了起来,下意识伸手去找越千江,四周却是空无一物,轻轻喊了一声“师父”,亦是无人应答。

星月的辉光全然被黑雾遮蔽了,他几乎看不见任何东西,摸着黑,往前迈出两步,冷不防撞上墙壁,转身后撤,想回到原地,却又磕到了游廊的栏杆。

怎么回事?是紫玉的法阵?可师父刚才明明已经把法阵破开了。周不渡不曾遇到过这种状况,不敢再轻举妄动,扒着栏杆,警戒观望。

“金雪瑕!”

一道女人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周不渡一来不爱大声喊话,二来看过不少恐怖故事,自然没有轻率应声,但为免被人偷袭,还是谨慎地回头看了一眼。

他身后却并没有人。

只有一团诡异的火焰飘浮在半空。

借着这点朦胧的火光,他总算看清了自身所在。

不知何时,不知为何,他竟已回到了西厢小院。

眼前仍旧是那些熟悉的厢房、庭院、回廊,但回廊的里面、外面、屋顶,堆满了黑压压的暗影,依稀是人形,面目模糊惨白,散发着森然煞气。

周不渡看看鬼影,再看看飘在半空的火焰,联想到之前越千江说过的人身上有“三把火”的事,心下暗道糟糕,低头侧目,想确认肩头之“火”是否仍在,却未及看清,便被什么东西抓住肩膀猛力往前一推。

他顿觉身体一轻,被甩出数丈之远,明明撞上了栏杆,却如雾气般径直穿了过去,而后,跌倒在院子中间。

他坐起身,往回看,只见“自己”倒在游廊下,双目闭合、面容安详,似是陷入了沉睡,灵台及左肩各飘着一团微黄的“火”气,但右肩头上什么都没有,便知自己十有**是遭了鬼魂暗算,被摘掉一团灵光精气,把魂魄给喊了出来。

可他刚才并没有听错,那鬼魂喊的分明是金雪瑕的名字,为什么离魂的人却是自己?

·

鬼魂们起先没有理会周不渡,而且隔着老远的距离,围着他的魂体,交头接耳、小声嘀咕。

“二姨娘,你瞎喊什么?这下好,把他的魂魄给喊了出来!”

“老爷,那恶婆娘派咱盯着他的举动,奴家看他破了法阵,着急忙慌才轻轻喊了一声,谁知道他的气息如此衰弱?”

“这姓金的可不好相与,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爹!这机会千载难逢,咱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听着这细碎言语,周不渡初时的紧张已去了大半,甚至有点儿无语,怎么做了鬼还三妻四妾儿孙满堂的?而且,这整整齐齐的一家人,真就没有一个眼神好使的?

商议片刻之后,那个“老爷”做了一个折中的决定,要趁“恶婆娘”不在,把“姓金的”打个半死,以解心头之恨。

“恶婆娘”指的是紫玉仙姑?紫玉让他们盯着金雪瑕?他们为什么痛恨金雪瑕?周不渡一时想不明白,只感觉煞气骤然变得汹涌,继而,目睹群鬼的面目从模糊变为清晰。

三十来条鬼魂,男女老少皆有,每个都是脸色煞白、双目通红,七窍流血、手脚弯折,一副被毒杀虐待致死的凄惨模样。其中有一个少年,左眼窝已经烂成了血窟窿,正往外汩汩冒血,似乎在哪里遇见过?

周不渡坐在地上,静静看着鬼魂们缓慢飘向自己,不言语、不动弹,却不是因为惊惧失神,而是因为完全不虚。

要是没被喊魂,他可能还要担心突然犯病。但此刻魂魄已经离体,他不仅浑身松快、百病全消,而且,有手撕鬼魂的能耐,这羊入虎口的态势陡然就变成了虎入羊圈。

但他迟迟没有动作,是因为越千江交代在先,让他“等师父来”,如果他二话不说就把那些鬼魂全都撕掉了,场面未免过于凶残,也显得对师父不够信任。

事有蹊跷,还是先礼后兵的好。

周不渡打定主意,便站起来,当先摸了摸胸前的护心镜,这到底是从昊天大帝的孽镜台上薅下来的,跟通天骨似的可以随着持有者的状态在阴阳之间变化,此刻仍旧遮掩着他满身的恶业红光,不至于吓着或者激怒那些鬼魂。

他笑了笑,说:“诸位且慢,你们认错人了,我……”

“闭嘴受死!”

怎奈群鬼含恨多年,神智昏昏,在滔天恨意的驱使下,不由分说扑将上前去,欲把“金雪瑕”狠狠折磨一番。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