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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锦用手戳了戳他的手,“萧阿鲲,你是不是生气了?我……我不是不想带你回门,就是怕你太累了。”
某人依旧不为所动,甚至没有给她一个眼神。
尴尬的寂静仍在蔓延。
恰在此时,路过一个街角,马忽然嘶鸣起来,马车也随之颠簸歪斜,宜锦的头眼见着就要磕到坚硬的车壁。
萧北冥没管手中的书,下意识用右手护住她的脑袋,一把将人拉进了怀里。
宜锦觉得自己的头像是撞上一堵硬邦邦,却有温度的墙,不知是不是被那温度感染了,她脸上也渐渐热起来。
外头是车夫焦急的问询声,“王爷,方才街角有个顽童忽然冲出来,奴为了躲闪惊了马,主子们无碍吧?”
萧北冥扫了眼怀里缩成一团的人,唇角微扯,低声道:“无碍,当心些,继续驾车。”
那马车夫调整车头,摸了摸后脑勺,纳闷怎么王爷的声音听起来非但不生气,反而还有些……愉悦?
等过了街角,马车开始平稳前进,车夫怕再次颠簸,速度也放得更慢了。
萧北冥这才放开了怀里的人,他目不斜视,继续看手中的书,只是方才扶着她脑袋的右手空落落的,令他有些不适。
宜锦坐正了,见他仍不理她,忍不住有些气馁,但透过车帘眼瞧着就要到长信侯府门口,宜锦也不好再开口了。
马车到了侯府门前停下,门房薛大迎上来,瞧见自家姑娘姑爷,乐得合不拢嘴,“今日真是双喜临门,大姑娘也同陆大人回府探望,眼下姑娘你也回来了,小少爷该高兴坏了。”
话罢他又想起自家姑娘嫁的是燕王殿下,不可失礼,忙带着几个小厮躬身行礼。
萧北冥却没有在意,他只道了句不必多礼,便叫人起来。
薛大心里不禁感叹,燕王殿下虽然瞧着面冷,但其实并没有传闻中那样不近人情。
才过了穿堂,便见薛振源穿着官服,加紧脚步前来迎接,见燕王坐在轮椅上,心中不免又有些可惜,倘若燕王没有坏了腿,如今宜锦嫁给他,便是一门绝好的亲事,可如今燕王坏了腿,恐怕与那个位置无缘,纵然成了王妃,在他心里这个女儿到底还是有些不中用的。
心里这样想,薛振源面上却不敢露出一丝不敬,他行礼道:“下官见过燕王殿下,才下朝,难免有些招待不周,还请王爷海涵。”
萧北冥看了眼宜锦,她神色自若,待薛振源没有丝毫亲近之意,也没有想要前迎的意思,他便知道,父女两人之间并不亲近,他也曾听闻长信侯宠妾灭妻之事,近日那妾室柳姨娘才送到庄子上。
他眉心微锁,淡淡道:“无碍。既是回门,自应客随主便。”
一句话,不冷不淡,既不失礼,却也不亲近。
薛振源更不敢摆老泰山的谱,只引路道:“前厅略备薄酒,还请王爷品鉴一二。”
还未等萧北冥发话,宜锦却先蹙了眉,“夫君近日要养伤,不宜饮酒。”
薛振源见女儿竟当着燕王的面反驳,脸色有些难看,他给了宜锦一个眼神,话虽不重,却让人听着却并不舒坦,“妇人在外,应当以夫君为重,你怎得如此失礼?”
萧北冥瞥了老丈人一眼,没接薛振源的话,品味着夫君两个字,不知怎么觉得比她叫王爷、殿下好听一万倍,他墨色的瞳眸映出点点亮光,“夫人说的是,今日还是以茶代酒为好,谢过侯爷一番心意。”
他嗓音低沉,刻意放缓的夫人二字,让宜锦心头一跳,忍不住抬头看他,却撞进那双深不见底的瞳眸,她脸上又有些发烫了。
薛振源尽显尴尬,一路上再也没开口说话。
前厅里,陆寒宵与宜兰相对而坐,见燕王夫妇前来,两人一道行了礼,接着男人们便聚在厅内,宜兰则是悄悄拉着宜锦的手,准备到园子里逛一逛。
宜锦有些不放心,她回看了一眼,萧北冥却一本正经道:“夫人去吧,我不饮酒。”
这句平淡的话语却令场面有些死寂。
陆寒宵怎么也没想到,往日冷峻持重的燕王,有一日也会说出这样的话。
连站在后头的邬喜来与宋骁都忍不住多瞧了几眼自家殿下。
宜兰强忍住笑意,拉着她的手出去,见宜锦脸色红得像煮熟的虾子,打趣道:“从前我还担忧燕王殿下太过冷厉,不够体贴,倒是我想错了。”
宜锦牵着阿姐的手,两人慢慢走着,瞧着园中暮春的景象,残红零落,从府外通的泉眼也变浅了些,她心中忽然有些感慨。
前世这个时候,她与阿姐即使相见,却也没有这般心情信步赏景。
宜锦看了眼阿姐,同亲近的人说起萧阿鲲,总会有些害羞,她小声道:“阿姐,他待我很好,入门第二日,他便将王府中馈交给我来管,连着外面的商铺也没有假手他人。”
宜兰心里替妹妹高兴,“见你如此,阿姐就放心了。情爱或许有一日会随时间逝去,但中馈捏在手中却是实打实的,手中有银钱,往后不管做什么都有底气。”
宜锦问道:“那阿姐你呢?在陆家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你?”
宜兰捏了捏她的小脸,笑道:“知知与王爷过好日子就成。阿姐在陆家,谁都不怕。哪怕是老夫人,这些日子晨昏定省,我叫她拿不出错处,她也奈何不得。更何况,有你姐夫从中周旋,一切都好。”
宜锦听了这话,会心一笑,学着宜兰的样子打趣道:“这样看来,姐夫待阿姐也是很好的。”
宜兰微微垂首,笑道:“说起来,阿姐还要谢谢知知。有娘亲的例子在前,我总觉得男子皆不可信,我才嫁入陆府的时候,想的全是如何保全自己,也从没想过能与陆寒宵白首与共,只是觉着,若有一日过不下去,和离也不会太难受。”
“他也察觉出我的用心,也曾闹过脾气,不肯入我房中。倘若不是我回府那日,你从中劝说,或许他永远都不会与我推心长谈。”
“只是我那时心里想着,你那么小的年纪,怎么就能看得这样透彻。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知知一夜之间长大了。若是娘亲能见到今日,不知该有多高兴。”
宜锦看着眼前温柔貌美的阿姐,眼底忽然有几分湿润,她其实并不勇敢,上一世的她胆小怯懦,几乎没有替阿姐做过什么,以至于阿姐与姐夫上一世隔阂深重。
她握着阿姐的手,心中却无比庆幸,她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姐妹俩穿过庭中花圃,迎面便走出一个少年,他的脸褪去了青涩,开始逐渐显示出男性的棱角,多了几分刚正之气。
宜锦下意识拦住少年,惊讶道:“阿珩,阿姐只是几日没见你,怎么觉着你长高了这样多?”
薛珩踮起脚尖看着两位阿姐,道:“阿姐,我听阿姆的话,每日用膳多用一碗,如今果然长高了。阿姐,我已经学到四书了,很快就能参加童生试。”
少年的眼睛亮晶晶的,似有一团火焰在其中燃烧,宜锦不知怎得,眼前一酸,她想起前世这个少年临终前仍在自责未曾保护好两位姐姐。
但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少年都在努力用稚嫩的肩膀为她们撑起一片天。
宜锦想要摸摸弟弟的脑袋,却又默默收回了手,阿珩已经是男子汉了,她不能再将他当做小孩子。
薛珩在外人面前极为稳重,只有在两位阿姐跟前才稍显活泼,他拉着两个阿姐,高兴道:“阿姐,徐阿姆今日做了咱们最爱吃的水晶虾饺,还叫后厨准备了许多菜肴。”
他似乎想起什么,又道:“对了,阿姐,守方说,两位姐夫都给我带了礼物,你们可知道他们送了什么?”
在陆府,人情往来送礼这等事都由宜兰经手,这自然难不倒她,她故意卖了个关子,“你自己瞧去。”
宜锦虽没有亲自备礼,但是邬喜来却早就将礼单给她看了,她只记得是一套文房四宝,但却没见过长什么样子,她也笑了笑,“既是姐夫送你的,阿姐可不知道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