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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兰还想再留她说会儿话,但想到明日有宫宴,便也就不急在这一时了。
这边萧絮絮出了正房,到了廊檐下,却见陆琸穿着一身雪青色燕居服,身形清瘦却不失健朗,他显然是才从书房出来,衣袖上沾染了墨渍,身上还带着淡淡的墨香。
陆琸僵了僵身子,还不知道说些什么,却见对面肌肤赛雪的女子先开了口。
“表哥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方才没瞧见你?”
陆琸想到方才听到的谈话,淡淡回了句,“刚到。”
他这会儿若是说知道她在母亲这,因此才来,只会自取其辱。
萧絮絮见他兴致不高,也不再留着碍眼,只是简单交代了句,“我今日带了张芾的江山图赔罪,放在姑母这了,那天的事,无论如何还是要和你说声对不住。”
陆琸抬头看着眼前语气诚挚的女子,心中却复杂万分,絮絮出了名的爱憎分明讲义气,她从不扭捏,但也因此,她对人总有一股疏离之感。
似乎若没有毁画这一遭,她就不会来陆府。
陆琸说不清自己心里的感受,他不想收那幅画,可若是不收,絮絮定然以为他还在怄气。
他默了默,解释道:“微臣那日没有生公主的气,只是想着快些将画带出去修,张芾的画是陛下送给公主的生辰礼,太过贵重……”
萧絮絮见他拒绝,故意与她划清界限的模样,心里塞得慌:“画已经放在姑母那了,不要的话你拿去丢了,随你处置。”
话罢,她便带着小梨小杏从二门上出去,乘了回宫的马车。
等上了马车,小梨才叹气道:“公主这趟出来,本就是给陆公子赔罪的,怎么方才……”
萧絮絮闭目养神,道:“小梨,不要再说了。”
她分明不是个小心眼的人,可是在陆琸面前,总是露出自己最急躁的模样,也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
陆琸也出了二门,一直等到那马车在巷口再也瞧不清影子了,他才回到了母亲的一念堂。
宜兰还纳闷,也不是请安的时辰,儿子怎么破天荒来她这,等臭小子开口要江山图,她才道:“你啊,絮絮送什么东西你都敢收。这江山图,陛下从前自己都舍不得拿出来几回,还是等到絮絮十岁那年生辰,才割爱给了自己的女儿。她虽弄坏了你的画,可也不是故意的,你怎么好意思叫她拿这样珍贵的东西来赔?”
陆琸没有解释,他只是从清霜姑姑手中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幅画,紧接着便道:“母亲,儿子对魏甜没有非分之想,还请母亲日后不要再拿儿臣玩笑了。”
宜兰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平日里你也就与魏甜说得上几句话,你若对她无意,那对谁有意?”
陆琸沉默了一瞬,“儿子暂时没有议亲的想法,只想专心朝政。”
话罢,他抱着那幅画便告辞了,独留宜兰一人在屋里长吁短叹。
那个下午,陆琸几乎什么也没做成,只是将那幅江山图展开,一个人静静看着发呆。
他的亲随守墨看不下去了,才道:“公子,公主肯将这样珍贵的东西送给你赔礼,必然是将公子看得极重,公子不该对她说那样的话。”
陆琸抚了抚那画,垂眸道:“天下谁人不知衡阳公主讲义气,明事理,出手阔绰,兴许这也只是她随手一赐而已。”
守墨无奈道:“即便如此,那公主也是看重公子的。明日皇后娘娘开宫宴,公子早些去,备上厚礼送给公主,这样也算是回了公主这赠画的心意。”
陆琸微微一愣,觉得守墨说的在理。
可是他想到萧絮絮与母亲的对话,便觉得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
母亲有意于魏家的魏甜,可絮絮没有丝毫反应,甚至明日还要从中撮合。
她从前袒护他,替他出头,也许只是将他当成流浪的猫狗,而并非在意他这个人。
他的家世并非勋贵,官职也不过是翰林院的七品小官,虽说将来还有望升迁,但到底比不上皇家的尊贵。
他又拿什么去争呢?
马车出了巷子,萧絮絮便道:“去将军府一趟。”
小梨小杏瞧了眼外头西斜的日头,担忧道:“殿下这会儿再不回宫,定是要撞见太子殿下的。”
太子殿下眼里容不得沙子,到时公主又要被“念经”了。
萧絮絮道:“我就是去见甜甜,我保证见了一面就回宫。”
小梨没法子,只好叫车夫调转马头。
将军府离陆府不过隔了两个街坊,府邸并不算恢弘,但却胜在小巧精致,颇有江南园林的特色。
将军府的门房时常见这位衡阳公主,才看到车架,就已经派了婆子到二门里去报自家姑娘。
魏甜梳着朝天髻,一身绣折枝玉兰品月色素缎衣裙,笑起来如目如弯月,雪肤花貌,额间的花钿显出这个年纪特有的灵动美丽,她迎上来道:“见过公主殿下。”
该有的礼数不少,却可见眉眼间的亲昵。
萧絮絮不是重礼数的人,在她眼中魏甜就是一朵小娇花,需要人随时呵护的,她将人扶起来,揽着就走进将军府,穿过厚厚的影璧,便能看见中庭花枝繁茂,蝶影翩翩的景象。
穿过游廊,便到了厢房,魏甜六岁起便与父母分房而居,她的闺房并不一味饰以金银摆设,反倒以玉器古董为主,布置得古色古香,温馨闲适。
两人就着一张方案坐下,便谈起了心事。
多年的默契,一见好友,魏甜就知道她心中有事,“絮絮在府里用完晚膳再走可好?”
在魏甜的世界里,没有什么是一顿饭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饭。
萧絮絮叹了口气,“也罢,回去了撞见皇弟,指不定要听完唠叨才能用晚膳,倒还不如在你这里用完膳再回去。”
魏甜道:“太子殿下自幼承训,端方克己,因此对旁人的要求也高,并不是真的想要唠叨。”
萧絮絮撇了撇嘴,“难为有人愿意说他好话。”
晚膳便在魏甜的闺房中用了,红木圆桌上零零星星放了七八道菜,其中一道板栗烧鸡香得人鼻子都要掉了。
萧絮絮破天荒地饮了些果酒,魏甜也用了些,两人无话不谈,说到陆琸,萧絮絮问魏甜:“甜甜,你觉得陆琸如何?”
魏甜支着下巴想了会儿,说道:“陆琸为人上进,又不似世家子弟那般浪荡惯了,挺不错的。”
萧絮絮心快碎了一半,但十个陆琸也换不了一个甜甜,如果甜甜喜欢陆琸,她也可以割爱的。
这样离谱的想法却被魏甜接下来一句话打散了,“不过,陆琸虽好,但我瞧他心里已经有人了。”
萧絮絮好奇,还有哪个闺秀能博得那呆子的喜欢,她竖起耳朵,“是谁?”
魏甜面上浮过一抹红,“自然是你啊,絮絮。你没发现,总是你在场的时候,他才愿意“顺带”着与旁人寒暄几句。”
萧絮絮愣住了,她的心跳得飞快,嘭——嘭嘭,一下又一下。
“不可能的!”
他要是喜欢她,怎么下午还要说那样的话?
萧絮絮脑子里一团乱麻,却渐渐回忆起过往的一切,好像真如甜甜所说,每一次他与甜甜说话,她都在场。
魏甜饮了口酒,笑道:“看你的反应,你也应当是喜欢他的,对不对?那还有什么可烦恼的?只不过,尚公主的驸马是无望在朝中担任要职的,陆家又只有他一个男丁,恐怕长辈们会有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