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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杏见了心疼,拿冷水洗了帕子,给她擦了擦身上,便服侍着换了一件室内穿的夏衫,薄纱下赛雪的肌肤若隐若现,吐气如兰,这样的美人,便是小杏见惯了,也觉得心惊。
等到了未时,暑气过去了,闷热的风才带来一丝凉意。
宜锦在妙水阁睡得极好,竹林幽静,起风时便卷起林涛阵阵,窗牖处遮阳的帘子被吹得荡漾,风铃阵阵,更是令人静心。
她闭着眼睛躺在榻上,耳边传来刻意压低的脚步声,男人身上有淡淡的龙涎香气息,他走近了,捂住她的双眼。
宜锦早就猜出来人是谁,她覆上他的手,如星般璀璨的眼眸一刹那间睁开,从她的视角看,他棱骨分明的下颚冒出青青的胡茬,却增添了几分野性,“怎么这么早就来了,还没开宴呢。”
萧北冥唇线微动,将手挪开,在她身侧坐下, “想你了,想早些过来。”
宜锦起了身,因是酷暑,她只穿了一层冰丝做的夏衫,乍一起身,衣衫便乱了几分,露出白皙的锁骨。
宜锦见他额上有汗,便拿了帕子替他擦一擦,边道:“晚间凉爽,你再来不迟。”
萧北冥攥住她的手,揽住她的腰身,光滑的衣料在手中显出凉意,“不用擦了,我抱着你在这吹会儿风就好。”
说着,他静静地抱着她,看着远方绵延的群山,心里却觉得,若是只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
随着景辰逐渐长大,他愈发觉得朝政令人头痛,想要早些将政务交到儿子手里,这样空余的时间,他就能用来陪伴知知。
算起来,他今年已三十八岁,按照先皇那样的年纪,也只有十几二十年好活,这剩下的光阴里,他也只想陪着知知。
他知道她羡慕燕宫之外的世界,在生絮絮和景辰以前,他还曾说带她去江南看看,但谁也没料到两个孩子出生以后,便分身乏术,再也没有精力。
如今景辰和絮絮虽长大,但是与忽兰交战毕竟损伤了王朝元气,如何修生养息,恢复民生,仍旧是长久的难题,他松不开手,她也只有跟着他困在燕宫里。
萧北冥凝望着怀里的妻子,低声道:“等景辰成了婚,咱们去一趟江南可好?”
宜锦抬眼看他,笑盈盈道:“好。”
到了申时,天边火色的晚霞潮水般退去,闷热的天气在晚风吹拂下总算有了些许凉意。
行宫门口停了不少马车,世家的夫人姑娘公子们都着绫罗绸缎,尤其是适婚姑娘们,娉娉婷婷往那一站,俏生生的,堪比新春才开的花朵。
行宫的内侍们引着宾客往水汀走去。
先朝时宴请宾客盛行流水宴,水汀便是专门用来开流水宴的,将特制的碗碟乘上,放入水渠之中,顺着流水而下,能保证每位宾客都能尝到新鲜菜色。
萧絮絮举目四望,直到看见魏甜,她眼角眉梢都带着喜色,迎上去。
魏家除了守在边关的魏燎,都来赴宴,魏老夫人并邹氏,还有二房的几个儿孙都来了,魏甜是子孙辈里最大的,被几个小毛头叫着姐姐姐姐,亲昵地不得了。
萧絮絮一一打了招呼,便拉着魏甜的手到了花圃旁边。
魏甜朝着四周看了看,除了风声,并不见人影,这才放心道:“絮絮,你信不信我?”
萧絮絮眼睛睁圆,“我当然信你。”
魏甜笑了笑,露出两个酒窝,“那你就听我的。凡是男女之事,讲究一进一退,陆琸这人本就是个闷葫芦,先前总是你去找他的多。从现在开始,只要他在场,你就躲避,见了他,也只当没见他,你能做到吗?”
萧絮絮咬了咬牙,点头道:“能做到!”
魏甜点了点头,“那今夜倘若有别的公子与你说话,你不要拒绝,能做到吗?”
萧絮絮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两人相谈甚欢,没有察觉到在那棵大槐树旁的假山上,一袭玄色衣角动了动,不经意的移动使得碎石沿着斜坡掉入湖中,发出噗通一声。
魏甜一惊,往后看去,自黑暗里有个内侍提灯,映照出为首那青年玄色衣袍上金银丝线绣出的蟒蛇。
按照本朝衣冠志,能够在衣衫上绣蟒蛇的,也只有那万人之上,一人之下而已。
她心中难掩慌乱,但面上仍旧保持着平静,盈盈一拜道:“见过太子殿下。”
萧絮絮倒要看看萧景辰这个坏家伙如何应对,“皇弟今夜不是要留在东宫处理朝政吗?怎么这会儿偷听姑娘们说话?”
谁料萧景辰只当没听见她的话,只是抬头深深看了一眼魏甜,说了句,“不必多礼。”就轻飘飘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萧絮絮:……
看你小子能忍到几时。
魏甜见人离开,才算松了口气。
她抬起头,看那人离去的背影,想到自己方才说的话,心里有些微的恐惧。
不知太子来了多久,他若是听到了她方才那番话,恐怕会将她视作工于心计的女子。
但转念一想,她恐怕此后永远都不会与这位太子殿下有什么交集,这样安慰自己,倒也不焦虑了。
萧絮絮见她出神,在她面前晃了晃手,说道:“我皇弟就是这样神出鬼没的,甜甜别管他。”
魏甜笑了笑,说:“好,那咱们回席上吧,这会儿也该开宴了。”
两人回到席上,就着家里人的位置坐在近侧。
萧絮絮坐在左侧第二张桌,她抬眼偷偷瞄了一下。
陆家也举家都来赴宴,姨母宜兰扶着陆老夫人的手就座,陆琸则坐在对面男席,不知是巧合还是意外,他与她正好是对角。
皇后娘娘在上说了句开宴,歌舞起,映照着淡淡的月光,四周湖面漾起阵阵风波。
内侍们开始在水渠上菜,伴着雅乐并流水声,不失为一道美景。
各家的夫人们得了不少小道消息,知道皇后娘娘有意给衡阳公主挑选驸马,凡是家中有公子哥的,全部带了来。
其中,以永昌侯世子裴缙最为出众,裴缙字懋清,容貌出众,为官清正,做得一手好文章,可谓谦谦君子,有“瑶阶玉树”之称。唯一可惜,便是他并非嫡出,只因永昌侯夫人难以生养,这才将妾室之子抱到膝下,请封世子。
待流水宴结束,夫人们便跟着皇后在园中闲逛,公子们则是留下继续畅饮。
萧絮絮有些意兴阑珊,起身正欲去寻母后,却见有人朝她行了士礼,举目望去,那男子肤色如玉,目若点漆,一身月白色杭绸直缀,道一句芝兰玉树,绝不夸口。
“微臣见过衡阳公主。”
朝她行礼的人有许多,但是朝她行士礼的,裴缙是头一个。
萧絮絮对这位永昌侯世子只有过几面之缘,她问道:“世子叫本宫所为何事?”
裴缙微微一愣,笑道:“听闻公主喜爱山水图,恰巧昨日得了一幅好的,想请公主殿下一同品鉴。”
这话将萧絮絮的嘴堵得严严实实,对方没有说赠她画作,只是谦逊邀她一同品鉴,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她看了眼男席,陆琸没有看向这边,只是默默饮酒。
萧絮絮想起魏甜对她说的话,闭上了眼睛,说:“好。”
裴缙微微一笑,温柔道:“公主这边请。”
陆琸余光看着那两人,握紧了酒盏,垂眸眼中尽是挣扎。
裴缙此人,心机深沉,绝非良配,萧絮絮应该不至于那么傻,去填永昌侯府的坑。
他等了许久,却不见两人回来,原本淡定的心情只剩慌张。
陆琸起了身,径直朝着两人刚才离去的方向追去,花前月下,他听见裴缙的声音:
“公主,微臣真心倾慕于你。永昌侯府虽不是世代簪缨的大族,但人丁简单,若公主愿意,裴缙必然倾心相待。”
陆琸盯着萧絮絮的面庞,见她点头,他握紧了拳头。
等裴缙离开,他从暗中走出来,隐忍道:“公主,裴缙庶出,之所以能登上世子之位,是因为他允诺永昌侯担起府中一切债务。永昌侯府虽外表容华,实则却已危如累卵,寅吃卯粮,迟早要出事……裴缙,他并不是真心喜欢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