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我等你来杀53(2 / 2)

他猛的抽回了刀,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深吸了一口气。

崔辞宁舌尖顶了顶上颚,惨淡一笑:“萧玉融,算你狠。”

萧玉融心口划了口子,左手指掌更是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她连先前被易厌设计都没受过多重的伤,现在这样却是因为崔辞宁。

崔辞宁再三告诫自己,他如今不杀萧玉融,是因为不能再引起动乱了。

他不能再重蹈覆辙,不能再让崔氏沦落到前世的结局。

所以,他这一切都是为了崔家,为了大局,跟萧玉融没有半点关系。

“你也不必摆出这幅神态来,好像多缅怀你喜欢的那个南国公主一样。你以为我不想吗?我也喜欢的是那个鲜衣怒马少年郎。”萧玉融低垂眼帘,看着自己指掌上不断渗血的伤口。

她自嘲般笑了笑,“只可惜那个走马穿街,会摘下高枝之花的少年,终究是黄粱一梦。”

“哈……哈哈哈!”崔辞宁断断续续地笑了出来。

笑着笑着,他又用手捂住了脸,遮挡泪光。

瞧瞧,多可笑啊。

将他大哥和三叔的头颅插在枪尖上向他父亲叫阵,将他六弟当场射杀,将他全族满门抄斩。

却还要他当那鲜衣怒马少年郎。

可他也击杀她大哥,斩杀她四哥,把她全族枭首示众。

他们双手都沾满了对方亲友的血,他们都是刽子手。

既然这样,又怎么可能回得去?

“我不杀你。”崔辞宁收回来了刀,闭了闭眼。

“杀了你,后患无穷。”他深吸一口气,呼吸破碎,“如今我家人安在,我也不欲多生事端。”

萧玉融沉沉地看着他,“你想保护你的家族,我也是亦然,重回至此,你我虽血海深仇,但今生一切尚未发生。你想要安稳,我也想要补救。”

既然都有各自的天地,又何必互相凌迟。

“是……是了……哈哈!”崔辞宁惨然笑起来,“所以你我,才该死生不复相见。”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他无法轻言原谅,无法原谅萧玉融,也无法原谅自己。

萧玉融道:“等再往前走,过了玉门关,你我就分开走吧。你带着崔家军回崟洲,我会带皇军回玉京,你我从今往后井水不犯河水。”

崔辞宁依然紧盯着萧玉融,没有回话。

这是不愿意的意思了?萧玉融自嘲般勾起唇角,“你若是不甘心,待到万事尘埃落定,你可以再来杀我。”

“你要我择日再杀?”崔辞宁回想起前世到最后,他决定收容萧玉元的那一刻。

而萧玉融的面容似乎跟当时的自己重叠了。

萧玉融笑,戾气混杂着惨淡,“我等你来杀。”

崔辞宁不清楚自己最后到底是怎么回到自己的营帐的,在到玉门关前的那几天自己都浑浑噩噩的。

勉强只能依稀记起,即使自己极力避免,但仍然还会跟萧玉融碰面。

萧玉融面色不太好看,像是又生病了,左手指掌上还缠绕着包扎好的细麻裹帘。

而李尧止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在她的身边。

军中好像也有些片言碎语,说自己跟萧玉融又闹了变扭,大哥跟三叔又来劝了好几次,就连手底下的兵士也明里暗里意思他主动低个头。

说了不回玉京,直接回崟洲之后,自己的六弟更是非要闹着跟萧玉融走。

萧玉融说了,把玉京的点心寄到崟洲去,六弟才安分了下来。

这一切都在咄咄逼人地告诉崔辞宁,不一样了,一切都不一样了。

而现在,所有的怪异都要结束了。

按照跟萧玉融说好的那样,只要从这里分别,她回她的玉京,他回他的崟洲。

他们以后要么死生不复相见,要么再见面就是刀兵相见。

其实临别的时候也没有太多桥段,台词也没有几句。

崔辞宁像是个局外的木头人一样,几乎是呆滞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萧玉融几乎是得体地跟崔辞安他们告别,跟崔家军告别,还感谢了崔辞安他们这些日子以来对她的照顾。

这场平乱几乎打了整整两年,而这两年以来,哪怕是皇军和崔家军,也一起吃住操练,积累了情谊。

大家都在互相道别。

崔家人更是临行前嘱咐萧玉融照顾好自己,身边也要有体己人照料。

最后崔辞安还催促跟个木头一样站在一边魂不守舍的崔辞宁过来,也跟萧玉融说两句告个别。

崔辞宁僵硬地立在原地没有动。

而萧玉融极其体面地微笑着:“少将军怕是累着了,让他好好歇着吧。来日方长,总也不是见不着了不是吗?”

但是崔辞宁和萧玉融心知肚明,怕是真的见不着了。

只是他们的心照不宣不会有人知道,此时此刻也只是萧玉融说的体面套话罢了。

“唉,这小子。”崔辞安暗自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崔辞宁,只以为他是在闹变扭。

萧玉融笑着摇摇头。

她好像真的已经不恨崔辞宁了,又或者说爱恨都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道别之后,崔家军一路向北,回到崟洲。而皇军则是继续南下,返回玉京。

南北相隔千里,本就不同路。

而崔辞宁和萧玉融也本就不是同路人,只是有一段路,恰好同行了而已。

崔辞宁骑着马,带领崔家军走出了很远,黄沙漫天,他才突然间捂住了心口。

好奇怪,好奇怪……真的好奇怪啊。

他确信自己恨萧玉融,可为什么恨会这样掺杂着钝感的痛?

像被千刀万剐,一刀一刀割下他全部的血肉,只留下个空荡荡的骨架子。

现在再把他的骨血缝合,拼凑起来,也不再是原本的他了。

他成了行尸走肉,身上全是密密匝匝的拙劣针脚,任谁见了他都知道他不是曾经的自己了。

“辞宁,怎么了?”崔辞安见弟弟突然停了下来,脸色惨白,不由担心地问。

崔辞宁惨笑:“无妨。”

说到底,也只不过是心头的一块疤罢了。

随时都能剜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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