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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时稳了稳心神,盯着吴钩的眼睛问道:“那女人在哪儿?”

  吴钩被兰时的冷面吓了一跳,脑子慢了半拍,说话也吞吐起来,“命、命人收拾了一番,已经抬出去了。”

  “抬哪儿去了?”兰时一把攥住了吴钩的轻甲领子,豁口的轻甲扎破了兰时手上还没好全的伤,鲜血顿时涌了出来,将吴钩的银光轻甲染得斑驳。

  突如其来的疾言厉色,吴钩脑袋空空地随手指了指营外。

  军中不成文的规矩,但凡有战犯死去,为避免活着的染病,会将死去的人拉出去焚烧。

  兰时扔下吴钩朝着烟起的地方去,等她跑到时,地上已无尸骸。

  焚烧着的地方,能看得出上头是个刚放上去的女人,她似乎走得坦荡,胳膊伸出来,上头的青玉镯子翠色、欲滴。

  寒门清流唯一能摆出来的真品,留给自家女眷的传家宝,兰时记得这镯子,叫藏春。

  方才竭力奔跑,兰时再没力气近前一步,跌跪在地,向来挺直的背脊弯折下去,嘴里是一声悲过一声,恸哭悲彻天地。

  她从没见过这女子,但她识得。

  杜太傅家慧极而伤,红颜薄命的独女,杜蘅。

  杜太傅是她的授业恩师,恩师的独女在与她近在咫尺的地方,死得无声无息。

  杜太傅一生只教过她与太子殿下两个,可他们谁也没能保住杜蘅姐姐的性命。

  她一个弱女子,该是下了多大的决心,假死来这突厥,与从来不齿的突厥王有了子嗣。

  杜太傅那样虚怀若谷的一个人,提起自己的独女来,是那般骄傲,说她若非女子必能封王拜相,名留青史。

  兰时还记得,只提到圣人先贤神采飞扬的杜太傅,那样不吝惜地夸赞,还点着她的头说,子只三分及阿蘅。

  “莫哭了,好好拜一拜,咱们把尸骨收了,带回去以军礼葬。”

  十二忍着哭意将兰时扶起来。

  兰时心痛难忍,哭得头发昏,十二的话也并未全部听清,“什么?”

  “你当你十二哥是什么神通广大的人物,手再长也很难将火药都埋进突厥王宫里去。”

  十二拿袖子给兰时抹脸,“我们只通过信,前几年我都以为他是男子,直到我彻底接手了这情报网,查出了些东西,才知道,突厥王宫里隐匿的高人前辈,是位女子,七哥临死写在手心里的蘅字,便是此人的蘅。”

  七哥至死都没能对那位让他念念不忘的神女表明心迹,而神女,好不容易大计得成,却在重回故土的前夕魂归离恨。

  兰时哭得哽咽,“我与太子的授业恩师,便是她的父亲,我们明明有师门之谊的,只要她表明身份我和太子一定会保下她,隐下阿夙的身世。她明明马上就可以回大凉与家人团聚,做一国功臣,有太子和我在,她往后的日子,绝不会受人非议的,她明明可以活下来的,十二哥她明明可以活下来的!”

  以杜蘅的智谋,她不会想不到这些。聪明了一辈子的人,留下了阿夙,算作自己给大凉献出的最后一计。

  然后用一个拙劣粗浅的法子,坦荡地死。

  兰时与她素未谋面,此刻却意外地心意相通。

  兰时知道她想说什么。

  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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