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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似仅仅只是单纯的好奇抑或者有所疑问,直至走到那“六道轮回”之所。

取经人尚未出世,此更非是十八年后的唐僧将要西行取经的时间。因而十殿阎君及一众的阴神们自然不曾如那《西游记》中所记载的一般,对嬴政提及做个水陆道场,替那一众怨魂们超生一事。不过此行的目的地,似乎因此而走到尽头。

僧尼俗道,走兽飞禽,魑魅魍魉,如是种种者,俱皆各行其道,奔走在那六道轮回之下。走向轮回往生,走向不同的路途。

原本控背躬身,略带了几分谄媚与拘谨的秦广王终是直起了身子,以手指过那六道轮回之所,对嬴政做出介绍。

“好叫大唐皇帝陛下知晓,此为六道轮回。行善的,升仙化道;尽忠的,超生贵道。”

又将目光一扫,使崔判官上前引路。自行抄了手,退至楚江王、卞城王等身旁。

“去休去休,冥府与阳间时间流速,各不相同。迟则恐生出弊端。陛下还不归去,速速回返阳间?”

伴随着秦广王话音落下的,是一众阴神们俱皆开口,只道是“还请大唐皇帝陛下回返阳间”。

崔判官手中,有引魂幡起了,幢幡招摇。似是将唐皇魂魄所摄,引着其前行。

将要从那尽忠的超生贵道而出,回返阳间。在其身后,一众阴神以手捋须,面带微笑,似是隐隐可见此事功成,那唐皇命数将要被他们所掌控的那一日。

如此,那该出的恶气,自然是要出的。心胸并不如何宽广如秦广王等,面上笑意扩大,目中恶意流淌,显然已经在开始构思,属于唐皇之命数当如何调整,方才可以尽显他们地府、鬼神之威严。

只是便在嬴政将要至于那“超生贵道门”那一刻,这位一众阴神眼中的唐皇停下了脚。双手负于身后,侧目,回首,对着恶意与笑容尚来不及收敛的阴神们露出笑容。

崔判官手中,那引魂幡被自行折断,散落在地面,再没有任何痕迹遗留。

地发杀机,龙蛇起陆。冷月之下,漫漫黄沙之间,国灵之身一脚踩空,似乎至于陷阱之中。

是流沙。

恰如同那连绵不绝无有穷尽的潮水,将要对着那国灵之身的上下左右四方而吞没。潜藏在眼耳口鼻之间,将痕迹一点点的掩埋。

长安城外,土地庙中,白衣观音趺坐莲台之上,口诵妙法莲华。在其身侧,惠岸行者双手合十,似是在聆听、领会佛门真意。有莹莹宝光存在于虚空之中,镜光吞吐,那昆仑镜似是在同白衣大士所掌握的佛门真意相抗衡。

直至白衣观音于不知不觉间住了口,双眼睁开。一旁的惠岸行者开口,问出疑问:

“以菩萨之神通广大佛法精深,难道竟不能奈这神器如何?”

大士摇头,不言。良久方才开口,目中现出几分不带任何情绪的慈悲道:

“那国灵既然有心将我等牵扯到其劫数之中,那么便不是贫僧等要对他做出什么。而是地要杀他,是属于他之命数将近。”

菩萨的语音中似是带着寒意,望向那昆仑镜的目光,同样带着冷漠与薄凉。

“这昆仑镜是否能够弃暗投明,同我西天有缘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国灵既然被放逐在此间,便不可能再归来。”

白衣大士指尖伸出,将那半空中的那面昆仑镜扣在了掌中。眼睑垂下,口宣佛号,开口,缓缓露出笑容道:

“天劫之后,那国灵所要度的从来便不是人劫,而是地劫。”

如浪里行舟,起伏不定。嬴政虽然有心将那白衣大士及其身后的佛门引到国灵之身接下来所需要度过的劫数当中,但很显然,将一尊国灵斩杀抑或者毁灭的罪业与因果,白衣大士等是不愿意承担的。

因而白衣大士采用的,是将国灵放逐在那尚未曾全然叫自己掌握的昆仑镜时空当中,以劫数相阻,使其无法再归来和返回。

黄沙之下,属于嬴政的身影将要被吞没。国灵之身所迎来的,是地劫而非是人劫。是地之灾难、劫数。

但就在嬴政掌心钱币合拢,身形无所凭依更无法做出任何反抗,似乎要被掩埋的那一刻。有绳索落到嬴政掌中。

于是国灵之身双眼睁开,以手挽住了那绳索,而后于下一刻恰如同那飞翔的玄鸟一般,以脚点过地面从那流沙中跃出。出现在那绳索的主人眼前。

“郎君可是从中原之地、从长安而来?”

是那为首的少年郎开口,对着嬴政露出笑容。

那当是一个身份地位不低的豪族子弟,虽则穿着着明显带有异域色彩的服饰,但在谈到中原、长安时却明显情绪与意气高昂,充满着憧憬与向往。

少年郎的目光之下,嬴政点头。却是回忆起长安,那诸多煌煌人道、皇道气运升腾的,如日之初升的长安。

但那样的回忆不过是一瞬,嬴政的目光落到了那少年郎身上。

雾蒙蒙的,国灵同大唐之间的联系虽然因那昆仑镜的缘故被阻隔,无法施加任何的影响。但来自于神魂最深处那隐秘的牵连却并未因此而断绝。

国灵之身被放逐,却并未彻底的被放逐。只要嬴政想,那么大可以凭借于神魂之间最隐秘的牵连,将国灵之身强行召回。再回到原身所在的时空当中。

当然,这同样需要付出代价。只是当嬴政目光落到那少年郎身上的时候,嬴政心中原本想要将国灵之身强行召走的想法收回。冥冥之中,好似看到了无形的因果丝线在牵扯和晃动。

指尖绳索松开,国灵之身向前踏出,对于接下来所需要做的,嬴政心中同样有了答案。

少年身后,自是有着随从侍卫,并且对国灵之身的存在虎视眈眈的。只是少年郎似乎对国灵之身有着天然的好感与本能的亲近,抬手止住了那一众便欲拔刀相向的侍从,开口,大大咧咧且无所顾忌的对嬴政道:

“郎君可否告诉我,长安是怎样的?那中原王朝,当真便忘了我们,将我们留给了吐蕃人吗?”

丁壮者沦为奴婢,年老体弱者遭到杀害。舞女庭前厌酒肉,不知百姓饿眠宿。

这是沦陷之后的、叫吐蕃人所占领的西域,是曾经的、属于大唐的子民。

嬴政合拢的掌心,那枚大唐建中的钱币似是在灼烧着这国灵之身的灵魂。

只是冷月之下,少年郎的目光之中,嬴政回首望向视线所不及的长安方向,开口,朗声道:

“大唐在,长安在,就在那里。你既然对此感到好奇,又为何不自己去见上一见?”

少年郎语塞。似是想要说前往长安的路途早已经断绝,纵使心向大唐、心向长安,可他们现下却是被吐蕃人所统治着的。根本便无力再回到故土,回到大唐的统治之中。

即便敦煌的名门望族也好,佛门僧侣、豪杰义士、百姓平民,都似乎在念着长安,想着长安。但——

六郡山河,又如何不能够尽归故土?

少年郎眉目张扬,目光灼灼。于嬴政的目光之下,有壮志与豪情、有血与火被点燃。

第038章

地府之内,六道轮回处,超生贵道前。嬴政长身而立,身形如渊如山,带给那一众笑意尚来不及收敛的阴神们以无尽的压迫。便连这君王面上的笑容,同样带出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及色彩。

使一众的阴神们将心提起,强行打叠起不安且扭曲的笑容。

“陛下可是有何疑虑?”

话音甫一出口,秦广王便恨不得将问题收回,对着自己来上一巴掌。但很显然,嬴政却似乎将秦广王看似客套的话语听进去了的。侧耳作聆听状,然后开口,漫不经心道:

“此超生贵道为尽忠之道,尽忠者,为臣也。朕为君,为天下之君,安可行此道?”

石破天惊好似是有惊雷在虚空中炸响,随着嬴政话音而落下的,是一众阴神俱是瞠目结舌,面上与目中流露出惊惧、不安、惶恐等诸多种种神情。

属于秦广王等的谋算终是被揭露,整个六道轮回之所中,霎时充满着阴悚诡谲且极尽剑拔弩张之气氛。

不声不响与无声息间,一众阴神们对视过一眼,将嬴政退路封锁和包围。崔判官身后,同样有鬼怪与怨魂在聚集,形成吸力,欲要将这大唐皇帝陛下带到那超生贵道处,使嬴政彻底进到其中。

这是那《西游记》中,崔判官带着原身所走过的道路。亦是此番一众阴神大费周章,所想要嬴政走过。

至于走过之后,唐皇是否还是唐皇,属于唐皇的命数究竟掌握在谁人手中......

谁又能说清楚,那再度回返阳间的原身,便一定会是原身呢?

毕竟君王所走的道路,同臣子并不相同。又安可从尽忠的为臣之道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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