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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白明珠从未有过半分情意。
更何况她身份暴露,竟是鸠占鹊巢之人,之前因着昌国公对她的情分,也随之一并泯灭,更不会因为对方的关心而心动。
他虽不能与父母光明正大相认,可父母对他细致关爱,也从不缺人照顾,怎么可能因为旁人施舍的一点小恩小惠而感动,更遑论她那般拙劣的演技,便是瞎子都看得出,她对他另有所图。
可不管他如何讥讽,梦中的一切还在继续。
梦中的他为白明珠心动不已,甚至不惜为她恩将仇报,神魂颠倒都不足以形容。
其中,最大的炮灰当属白皎。
白明珠前世过的似乎不怎么好,重生归来对一切都抱有怨气,调换身份的白皎,抚养她的昌国公府,都是她的目标。
而他竟真的眼盲心瞎,为她出气。
有了他的帮助,白明珠一路顺风顺水,最后,竟是在他恢复身份后,一跃成为太子妃,乃至皇后。
她的一生令无数人艳羡不已,见她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白晏临却是如鲠在喉,他不接受自己成为别人操控的傀儡,那根本不是他!
他怎么可能喜欢白明珠!
白晏临一瞬阴沉下脸,薄唇抿直,直到现在都不敢相信,那个从头到尾被人耍得团团转的蠢货是自己,因此,他之前并不相信梦中发生的一切,觉得那是一场荒诞无稽的梦。
直到现在。
他转过身,瞥见躲在一侧的下属:“叶书。”
声音沉静,冷淡无比。
叶书正庆幸自己走对了棋,忽然听见主子唤自己,咧着嘴一抬头,对上男人漆黑眼眸,接下来的话让他心头狂震:“是你告诉她我的行踪。”
音调平淡如水,却让叶书全身一震,一股凉意直蹿脊背,顿感大事不妙。
解释的话还未出口,便对上男人寒凉如冰的眼神,他吓得双膝一软,竟是当场跪倒在地。
白晏临:“你走吧。”
他身边不需要这样背主的奴才。
叶书立刻意识到,自己做错了。
他太自负了,他怎能因为主子的厚待忘了自己的身份,他是主子的人,从始至终只能站在主子这边,怎么就鬼迷心窍自作主张把消息透露给白明珠。
然而,纵然心中百般懊悔,大错已经铸成,无论如何都不能挽回。
白晏临一人伫立,仰头望见一片碧空如洗,赤日如虹,心头压抑多时的重负,也在此时一扫而空。
即便梦中的事再真实,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一场还未发生的梦境,反倒是这场预知梦,让他有更多时间更多准备,应对即将发生的一切。
事实也证明,只要准备得当,“未来”完全可以更改。
白皎这段时间过得那叫一个如鱼得水。
她是半路认回,已经在苏家过了十八年,对方故意将她养废,其他女儿家学的女红之类的技艺,她半点儿不会。
只有身体格外的健康。
得知这一切的王姝心疼不已,若不是苏家夫妇已经关押在大理寺,不日就要问斩,她怕自己忍不住跑过去,提前弄死对方!
不过,对白皎来说,一切都不是问题。
她对刺绣女工根本没兴趣,反而盯上了府里那座练武场,并在短短几日内展现出惊人的天赋!
昌国公白英奇是军旅出身,马背上发家,妻子王姝更是武将世家的小姐,当初白明珠懒怠习武,白英奇阻止,是因为他发现,对方实在是没有那个天赋。
白皎不同,甫一上手便让人大为震惊,便是昌国公见状,也不禁惊愕非常。
健康得过分的身体简直可以称得上天赋异禀,武学根骨十分优秀,只可惜她不是从小培养,否则,她的成就绝非现在可比拟。
日渐强大的实力让白皎心潮起伏,雀跃不已,这代表着,她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小姐好厉害!”晴雨忍不住惊呼出声,目光紧紧望向场上驰骋的女子。
白皎一身裁剪利落的胡服,勾勒出她挺拔健康的身姿,身下是一匹毛发乌黑发亮,肌肉矫健的黑色骏马,驰骋在茵茵草场,端的是英姿飒爽!
白皎双腿轻夹马腹,抬手弯弓拉箭,近十石的长弓瞬间弯成圆月,只听嗖地一声,马场前方,一只灰色野兔顷刻间钉死在地!
“好!”白英奇鼓掌喝彩,神色激动,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转瞬,又以一种既惊叹又惋惜的目光看向白皎。
下人提过来的兔子早已气绝,可以看出,手法利落至极。
箭矢从眼睛射进兔子脑袋,证明射手技艺超群。
而白皎这般精湛的射技,竟然只学习了三天!
他心头一叹,忍不住想,如果白皎一直跟在自己身边,没有被人调换,白家便是出现一个女将军都有可能!
之前他一直懊悔自己当年因意外不得不离开战场,如今更痛惜,女儿明明有如此天赋,却因意外耽误至今。
一连惋惜了好几句,被王姝听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现在想这些,晚了!”
白英奇瞬间哑口无言。
王姝说完,一改面对丈夫时的淡漠,目光紧紧朝女儿看去,见她策马折返,身姿矫健,英姿勃发,脸上不由绽开灿烂笑容。
白皎翻身下马:“娘。”
“诶!”王姝慈爱地应了一声,立刻命人放好茶点,方才那样剧烈的运动,消耗定然很大。
她凑过去,关切地看着女儿:“皎皎,累不累?瞧瞧你这满头大汗……”
白皎摇摇头,还没说话,她已经捏着锦帕靠过来,柔软的帕子在她脸上轻擦,少女正是青春年华,因为驰骋马场,雪肤花貌,如玉般精致漂亮的面容上,一双明眸宛若水洗,唇色嫣红,散发出令人心折的活力与自信,宛若一轮璀璨夺目的明月。
便是王姝自己,近距离看到这张艳色夺人的脸,也不禁心头一颤。
“快过来休息一会儿,用些茶点。”她招呼女儿。
白皎粲然一笑:“我知道了,娘亲。“
说着,她好似察觉到什么,忽然扭头,视线交错间,越过神色紧绷的白明珠,直直撞上男人幽深的眼。
恰巧看到这一幕的白明珠心头一惊,下意识朝身侧看去,男人神色淡然,似乎并未注意这些。
她脸上勉强勾起一抹笑,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
心慌、惶恐,或许还夹杂几分酸涩的嫉妒,无论她承不承认,白皎如今已经彻底碾压自己。
“晏临哥哥,姐姐是不是很优秀?”她边说,边小心翼翼地觑向白晏临,脸色露出几分黯然,自觉这些日子的“偶遇”,应当能让他对自己生出几分不同。
可她并非发觉男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暗芒。
马背上的少女气势如虹,肆无忌惮地散发出蓬勃生命力,似皎洁明月,更如傲然的骄阳,事到如今,即便白晏临不承认,也不得不直面对自己的内心——
他无法自拔地被她吸引。
至于白明珠期期艾艾的娇怯神色,他连眼神都吝啬,不过对于她的话,他倒很有几分赞同,因此应了一声:“确实很优秀。”
一刹那,白明珠惨白了脸。
她终于后知后觉发现不对,白晏临从始至终未曾看过自己一眼,他的目光始终紧紧萦绕在白皎身上,可她不过是个农女!
白皎在苏家生活十八年,身上的土腥味去都去不掉!
她妒恨地想,刻意忽视白皎展露出的惊人天赋。
白明珠忍不住出声:“不知道姐姐适应得了府里的生活,再说,女儿家舞刀弄枪,看起来总是不太……”
妥当二字还未出口,声音戛然而止。
白晏临淡淡瞥她一眼,目光幽深,仿佛浮起一层寒冰,令她全身发冷。
“是吗?我倒觉得这样很好。”
白晏临:“看你脸色发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既然不舒服就回去吧。”
白明珠惊愕抬头,却见他已经转头,目不转睛地看向白皎,留给她一个冷酷背影。
那一刻,冷意从脊背奔涌向四肢百骸,白明珠像是被寒冰冻结,全身僵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