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 香樟树下(1 / 2)
你会好奇这段记忆产生在什么时候。
或许,这是距离现在遥远许多的年代。
……不过,也算不上遥远。
比起人类的历史而言,那不过是沧海一粟。
古人云,六十年一甲子,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这段记忆追溯回去,不过是再填上一道分隔。
十五年。
这是一段发生在十五年前的,不再为人所提及的记忆。
尽管模糊得不成样子,依然不影响它根植于某个人心中的事实。
模糊的仅仅是记忆,像飞鸟,像落叶,像生活中无数次擦身而过的路人,转瞬即逝。
但记忆留下的感觉,是永远不会消失的。
每当指尖与其触碰,内心都会有股暖流喷涌而出,全身的神经乃至发梢,都会被这种感觉激起难以形容的波澜。
他深深爱着那种感觉,爱着那片落下的白羽,对他而言,这就像是生命中第一次体会到活着的感觉。
亦或是,一切记忆开始书写的起点。
作为一个人,第一次将记忆铭刻在心中的那个瞬间。
那年,他才三岁。
那天,农历七月初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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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15日,星期天
我喜欢画画。
从记事起,我就开始画画。
捡起一根树枝,在大地上描绘。
前天,我画了一只小猫。
昨天,我画了一只娃娃。
今天,我画了一只小鸟——
盛夏的午后,天气晴朗。
沿海地区常见的积云,被南风吹来这片天空,像是几笔随意涂抹上画布的涂鸦,被日照勾勒出光影分明的形状。
太阳还是这片天空的主宰,即使云团飘浮膨松,依旧遮挡不住烈日的照耀。
阳光透过云层流动的间隙,在天空中忽隐忽现,大地在明暗变化的光影中沉睡,如梦似幻的景色中,点缀着草坪,沙堆,与滑梯。
悠闲的午后,除了南风吹动树叶的婆娑声,四周再无任何声响。
时间无限趋于静止般缓缓流动,等待着某个人的出现将其打破。
终于,一个男孩自廊中走来,踏入了这片天地。
“……”
他抬起稚嫩的手臂,遮挡住扑面而来的阳光。
这是他第一次独自走到这里。
他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像是受到了什么指引,他走进一条深邃的走廊,然后来到这个充满光芒的世界。
习惯了阳光后,他走上这片草坪。
看到眼前的滑梯,秋千,各种游玩设施,他受到了吸引,迈步上前,只是双脚还不适应草地的柔软——
“——!”
他被绊倒在地,摔在草坪上。
“……”
趴在草地里,闻到泥土的气息,青草一丛丛扎进衣服,痒痒的,不是很舒服。
“唔……”
他开始挣扎起来,双手支撑着草地,缓缓抬起头来。
突然间,太阳从云层中钻出,将一道强烈的光芒打在他身上,四周瞬间响起了蝉鸣,麻雀从树杈间飞窜而出。
他感觉到了炎热,本能的看向前方寻找庇荫处。
就在那一刻,他看到了。
不远处有一颗巨大的香樟树,枝繁叶茂,底下是片可以用豪华来形容的树荫。
当然,这不足以使他看得出神。
风吹叶动,蝉响雀鸣。
他看到的,是另一个孩子,有着一头乌黑短发的,似曾相识的女孩子。
那个女孩正蹲在地上,用树枝画着什么。
他勉强站起身来,出于好奇,朝树荫下走去。
“……”
男孩的行动出于本能,男孩的脚步干脆利索。
他走到女孩的身后,偷偷观察起地上的画。
那是一块用沙子铺成的画板,女孩用一根树枝作为画笔,在画板上描出一棵树,一朵花,一棵草,和一个人。
虽说画的相当抽象,男孩并没有看懂。
于是他便开口了。
“……你在画什么呀?”
“咿呀!”
女孩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了,转头确认的瞬间,只觉双腿一麻,整个人失去平衡,倒在草地里。
“……你没事吧。”
“……”
站着的男孩看着摔倒在地的女孩,两人四目相接,都确认了对方是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
他们不知道此时应该做什么,这或许是人生中第一次和陌生的同龄人对话。
男孩看看女孩,清澈黑亮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看上去有些胆怯,可不知为何,她没有打算逃跑,而是不住地看向自己刚画的画。
看样子,她似乎对自己的画很是不舍。
男孩转头看向地上的画,若有所思,又转头看向女孩。
“这是你画的吗?”
“嗯……”
“好厉害。”
“!”
听到男孩的夸奖,女孩眼里闪烁出光芒,似乎是人生中第一次被人夸奖。
男孩并没有刻意讨好女生,他说的是真心话。
因为男孩不会画画,而这个女孩画了一幅画,尽管他看不懂。
可既然这个女孩做到了自己做不到的事,那她就是比自己厉害的人。
女孩赶忙坐起身,捡回刚刚丢掉的树枝,继续作画。
“你画的是什么呀?”
“这个是树,这个是小花,这个是小草,这个是我……”
男孩站在原地,由于怕生,始终和女孩保持着一定距离,只能伸着脖子看女孩介绍。
女孩见男孩伸着脖子有些吃力,便往左挪了一点,为男孩空出一些位置,转身向男孩示意。
“来,这里。”
女孩伸出右手,发现手上还抓着树枝,便又伸出左手,朝男孩招手。
男孩见女孩不再害怕,便走上前去,蹲在她身边,仔细观察起地上的画。
明明是再拙劣不过的沙画,男孩却看得意外认真。
“这个是花,这个是树……”
“不对,这个是树,这个是花。”
“嗯?这个不是花吗,还有花瓣。”
“那个是叶子。”
“那这个也是叶子啊。”
“那个是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