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疑穴55(1 / 2)

窖门之下是一条不平整的盘旋石阶路,粗修的石板薄厚宽展不一,且有不少细沙碎土浮在表面。即便之前送尸队伍几次往返已清掉了大部分浮土,但仍有些未清干净或新落下的,一旦踩到就难免一个趔趄。

大约向下走了数百阶,一个约两丈高的拱形甬道出现在眼前。徐焱抬头看了看顶上,心里估计从窖门到此处,大约已有近十丈的深度。

两个甲士在前引路,甬道两侧壁上,隔不远就有凹槽放置着油灯,还有一些萤石嵌在壁上,颇有些灯火通明的感觉。

徐焱心中感慨,这便是逝者最后一条光明的路,此后便将永远葬于无尽黑暗中。几人依礼让逝者先行,自己则跟在队尾。

“哎!子明快看,这壁上有画!”典沛惊呼道。

徐焱顺典沛所指看去,见甬道壁与顶皆刻着简单如草苗的人物线条,大致能看出是描绘居延塞军民的屯田与作战等日常生活。

他边走边看,越看越奇。这壁画与他以往看的不同,除了入口处能隐约看出有个巨大的人物头戴冠冕,坐于繁城中,以及之后一个稍小一点、但依旧大过其他人物的大人,在一个石堡前整军,便再无任何大人物的画像,余者皆是同样的草苗状小人简画。

“路都尉,这甬道壁画,为何尽是这细小的人?昔日我亦曾为抓盗墓贼,进过一两个稍大的墓。公侯自不必说,连那无官职的豪强富贾,亦在墓中尽绘生前功绩。此处为军塞之墓,怎不见历代都尉画像?”徐焱悄声问。

路忠说:“方才入口处有一最大的人,是先汉武帝;之后那个塞前整军的,则是即将北出平匈奴的冠军侯。此外便只有军民一体,再无兵将之分。天下为汉家天下,戍边则尽是贫家儿郎,屯田戍边皆是为国为民的伟业,自当尽绘塞中军民功绩,这是先祖符离侯的主张。”

徐焱等人闻言,心中不禁对这位先汉强弩都尉更加钦佩。

随着众人向前,甬道内的壁画也缓缓发生了变化,从开始的屯田戍边,到军士们军容齐整立于长城之上,再到升至云端如天兵天将,这是于画中为逝者祈福,希望他们死后于明光神境中永生长乐。

到了此处,十余丈的甬道也到了尽头。徐焱一出甬道,顿觉眼前豁然开朗。此处是一个大小不亚于堆谷集的开阔墓穴,高亦有四丈上下,四壁上同样有凹槽摆着油灯,顶上则以萤石拼绘出日月星辰。

墓穴正中有一个数尺高的石台,石台四周各有几节石阶。依路忠所说,这里是为逝者祭祀送行的地方,只是眼下时间仓促,便一切从简了。

徐焱好奇:“此处空旷,却未见任何尸首,莫非……都在我等脚下?”

典沛闻言,赶紧跳到一旁倚墙而立,满脸忌讳地看着之前踩过的地方。路忠见他大手扶在墙上,刚要提醒,就听“哗啦”一阵响,典沛的手竟然直接按碎了墙壁,整个胳膊深入到墙后洞中。

他一个趔趄,手下意识一抓,不知把什么东西从墙里扯了出来,他自己的头也恰好凑了上去。

“阿母耶!”

典沛看清了脸旁之物,又惊得一声大叫,急忙向一旁跳开,手下意识地在身上抹了抹,便噌然抽出了双戈戟,脸上尽是惊恐戒备。

“莫慌莫慌!这是居延塞先人遗体!”路忠赶紧安抚。

此时徐焱等人借着光亮,就见一具脱水的干尸,从破裂的墙中探出半个身子来,之前被典沛扯住的手臂,似乎也有些断裂,正悬在空中打晃。

狸媪抬起骨杖轻敲典沛的头,低喝:“痴牛儿,看仔细了,那是壁葬,将人葬入壁龛中再以泥封住。冒犯了先人遗体,还不去帮忙,顺带谢罪!”

典沛满脸羞赧与歉意,慌忙跑到路忠身边,与路忠一起小心地将尸体摆放回去。典沛嘴里一边说着“勿怪”,一边将碎裂的泥块尽力摆回去。他想了想觉得仍旧不安,又掰了一块胡饼放到干尸嘴上,小心揖道:“尚飨,尚飨……”

可已然碎裂的泥墙根本无法原样封好,反而因为典沛的粗手笨脚,越碎越多,最后随着噼噼啪啪一阵响,封泥彻底裂开一条大缝,一大块封泥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那干尸也因为震动,头突然偏向典沛,嘴上的胡饼也跌落在地。

“狸媪……他不尚!他不恕罪!”

典沛慌乱地跑到狸媪和徐焱身边,硕大的身体竟有些微抖,似乎真的被这莫名的异状吓着了。徐焱窃笑:“还真的是个仗主恶犬,主子不在胆都小了啊?”

“非……非也!若有形的,无论何方妖邪我都不惧,就是这无形的……我……”

狸媪也暗暗嗤笑:“原来牛儿就是怕鬼啊!”

还在墙边的路忠并未听见几人调笑,此时只是无奈摇头说:“此地干燥,尸体都是如此葬入壁中,再以泥封好,可保尸身不腐。这些封泥本就容易干裂,我等时常要补封,稍后让他们再整个补上便是……”

徐焱借光仔细向壁上看,此时才看出几面石壁上皆有彼此间隔开的泥糊印记,长均在一丈左右,高则不盈三尺。每面墙自上而下大致能分五到六层,如此算来这一个墓穴能葬上千人之多。

徐焱好奇:“都尉,自居延塞始建至今,也有三百余年,死去军民之数应巨万,这墓穴是不是小了点?”

路忠答:“按先祖制,只有为居延塞战死者,方能葬入此地,老病而死便无此殊荣。且墓穴不止此一处,还有其他几处与此地相连,目前共七穴,入葬六千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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