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归来(4)(2 / 2)

“不用了,”安娜漠然地说,“没这个必要。”

“你已经打开那个箱子了?”

“打开了,”她心不在焉地回答,“我明天打电话给你吧。”

“我很担心你!”

“卢卡斯,回去睡觉吧,晚安。”

话音刚落,安娜便挂断了电话。

“谁会给我送这样一个东西?”她孤独地站在房子正中央,大声的抱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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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箱子正中央,一座真人般大小,酷似珍妮·卡列尼娜的蜡像直立在她的面前。蜡像的逼真程度令人难以置信,仿佛它只要睁开眼睛,就能变成有血有肉的活人。安娜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几滴汗珠顺着脖子不断地往下流。她一步步靠近蜡像。这座和她母亲身材相仿的蜡像做工精致,皮肤的颜色和纹理像的令人吃惊。鞋子、黑灰色风衣、白色棉质羊毛衫、黑色亚麻阔腿裤,这些都是和珍妮·卡列尼娜生前的日常打扮一模一样。她很想碰一碰她的脸颊,拔下她的一根头发,看看是不是她本人。但是,安娜和她的母亲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直接接触了。没有拥抱,没有亲吻,甚至没有碰过手,所有表达温情的动作都没有过。她的童年时期,母亲有过很多次不辞而别,前往外省工作的空白期。多年来造成的代沟是无法弥补的,更何况现在面对的是一座蜡像。

现在必须面对的是这样一件难以想象的事情。有人莫名其妙地请人制作了珍妮·卡列尼娜的蜡像,就像是在柏林、戛纳、伦敦的那些蜡像馆里面的蜡像如出一辙,甚至比她目前为止看过的蜡像都要逼真,逼真的让人忍不住想要大喊。大喊,这正是安娜刚才最想做的事情。

安娜仔细打量了一下蜡像,发现在袖口翻边上别着一张小字条,上面有一个用蓝墨水画的箭头,指向了风衣腰间的口袋。安娜取下了字条,看到了字条背面写的字:“把我打开。”她立刻便认出了她母亲独特的笔迹。

箭头指示的腰间口袋,是珍妮生前喜欢塞一条手帕的口袋。从这个口袋里面露出一个很像遥控器的东西。安娜拿出了遥控器,上面只有一个圆形的白色按钮。

安娜感到一阵迷离。她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过一会儿自己就会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了床上,或者是趴在了慕尼黑、法兰克福的某处酒吧吧台上,浑身大汗,然后对刚刚那个古怪而离奇的梦一笑了之。当看到母亲的灵柩放入土中时,她对自己说,母亲在她心中已经死去了很多年,她不会因为他的消失而感到痛苦,因为母亲几乎有二十年的时间不在她的身边。她还差一点为自己的成熟而感到骄傲,没想到还是不自觉地掉入了陷阱,多么的荒谬可笑。在她的童年时代,母亲永远都是消失的状态,现在,更不可能让她的影子纠缠住一个成熟女人的灵魂。

在马路上行驶的垃圾车摇摇晃晃,传来的声音是那样的真实。安娜非常清醒,在她面前直立着的是一座双眼紧闭的蜡像,仿佛在等待着她做决定,要不要按下遥控器的按钮。

垃圾车渐渐远去,安娜真希望它不要开走。她要冲到窗户前,请求清洁工把这个可怕的噩梦从她房间里面搬走。可是街道又再度陷入了寂静之中,安静地让她感到害怕。

她的手指摸着按钮,轻轻地摸,却没有勇气按下去。

这件事必须到此为止。最明智的方法是立刻关闭箱子,在贴纸上找出物流公司的电话号码,明天一大早就打电话过去,要求他们过来把这个讨厌的蜡像搬走,最后再想办法找出这场恶作剧的主使。是谁想出了这样一个把戏?在她认识的人中,有谁能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情?

安娜把窗户打开,深深地呼吸着科隆夜晚温暖而潮湿的空气。

外面的世界一切如故,和她跨过门槛回家前没有区别。咖啡店和意大利餐厅的桌子全都堆在了一起,招牌的灯光也已经熄灭,一个女子牵着她的小狗正穿过一条十字路口。这是一只棕色的拉布拉多犬,走路歪歪扭扭,小脑袋扯着皮带,一会儿去嗅路灯灯脚,一会儿去嗅窗底下的墙脚。

安娜屏住呼吸,把遥控器紧紧握在了手中。她在脑海中反复搜索着所有认识的人,只有一个人的名字不断地闪现,只有一个人才会想出这样的把戏。在愤怒的驱使下,她转过身,走到客厅当中,决定要核实自己的预感是否正确。

她用手指按了一下按钮,听到“咔哒”一声响。接着,这个原本就不算塑像的家伙睁开了眼皮,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然后安娜听到了熟悉的母亲声音:“你是不是已经有点想我了呢?”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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