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4(2 / 2)

在这里称呼雪梨为「爱德西亚斯小姐」,就表明她也是圈内的人。

这个名字在黑色地下社会的影响力遍布,而对一般人来说,爱德西亚斯集团的正式名字「布罗迪集团」绝对响亮过「爱德西亚斯小姐」。

「哦,这样啊。」

麻卡帕因笑笑,谢了她的酒,装作无意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去了。

麻卡帕因今天只带了卡兹。

让卡兹:「今天去休息吧!」,再加上一句:「今天晚上会待在这里一夜。」

他露出了一点困惑,但麻卡帕因摆摆手坚持,他也就听命离开了。

一边继续玩牌,麻卡帕因让侍者注意着向山。夜里三点,侍者来禀告说向山准备离开了。

「哦,谢谢你。」塞在他手心单一个绿色的筹码,价值500元的。侍者满脸微笑地鞠躬离开了,又想起了一件事,麻卡帕因打了个响指叫那个侍者再回来:「他是自己开车来的吗?」

「是的,阁下,是一辆白色的法拉利跑车。」

这里的女主人也有一辆女人喜欢开的红色绚丽法拉利。麻卡帕因站起来跟那些赌兴正浓的参议员们告辞。他们只管来玩,有没有主人陪都一样。麻卡帕因开门借车,女主人回身到抽屉里找出钥匙来,并叫侍者将车开山来给他:「是,阁下。」

麻卡帕因笑笑:「梅达真是见外!」

呵呵,她笑起来,眼角虽然有了细纹但是依旧美丽动人:「托尼,你自己可要注意点哦!」

「谢谢你,梅达,帮我照顾好客人们。」吻了一下她的脸颊告别,麻卡帕因笑着说:「明天去挑一辆新款的,帐单寄到我办公室。」

「谢谢托尼,你太大方了。」女主人站在门廊向他挥手告别。

将车停在广阔花园的侧路边,果然五分钟之后,就看向山也与女主人告别,独自上了那辆白色的跑车,而他形影不离的秘书则在车外鞠了一躬,并不上车。

他开过去一两分钟之后,麻卡帕因才发动车跟随着那白色的车影,驰出花园和大门,穿梭过私人道路边的胡杨林。向山不急不缓地用一般速度前进着,那白色的车身在苍白的灯光和春日暖暖的月亮下,如魅随行。

出了热闹的城市道路,刚刚踏上稍稍人少的公路,他就开始提速了。

麻卡帕因没提防他在一般公路上就突然加速,在一个红灯之后就不见他的影子了!

不过还好,这条路他认得,过去就应该是科罗拉多河的桥,过桥的时候有收费站,果然看到了他的车子排在收费站前不多的几辆车中。

是上去菲尼克斯的高速公路,要跑长路了?

应该没错,看到他拐向一个加油站,麻卡帕因也就跟在他后面去加油了。开着这样红色的法拉利,他应该没发觉是自己吧?

高速公路上车不多。

他轰鸣着那辆苍白的车,刚刚一出加油站就仿佛跳跃般突然一个加速,麻卡帕因早有准备,一脚踩到底,如箭一般穿梭过一辆普通速度的大卡车,低矮的白色车影焕发出一抹被卡车司机狠狠诅咒一句的「死」般的气息——冲了出去!

车子在轰鸣着……

年轻的时候也没怎么荒唐过,麻卡帕因一路顺风而正常、如期望的长大、读书、从政,从小就懂得注意自己的身份,随时随地不能越出正常轨道、辱没了家名诸如此类等等许许多多。

飞车这件事还是在大学时尝试过,那是圣诞的疯狂聚会,大家喝的很多,于是有人提议开车出去玩,虽然都是大醉,但在一片欢声笑浪中驰上公路。

那场疯狂的结果是一共八辆车,被警察扣住了五辆而其它的三辆逃跑了。

第二天的报纸上,刊登出了车牌号码,麻卡帕因自己名下的车那天刚刚好没多少油而被放弃,酒醒后的麻卡帕因还是有点胆战心惊,若是被抓到了,该不知道被记者渲染成什么样啊!

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嘲笑说那只是少年人的冲动,只是此刻,藏在血液里的激情在鼓动着,没有喝多少酒啊?这样愉快地摇着腿,跟着车里的音乐声,好胜的欲望被完全激发起来。向山的车技太过高超,于是整条路上的车子开始跟随着他的节奏一起疯狂。有时候是摇摆着引诱的,有时又是擦身而过的示威的……

开大了车里的音响,极速的疯狂只配得起颠狂刺激的音乐才叫过瘾!向山的车并不是总在超越,带着一抹随性所至的戏耍意味的,白色的车影只是在车流中左右扭动的穿插而进。每当切到一辆车的车尾后,他就略慢一下,似乎在决定应该从哪边超过,在前面的车迟疑惊诧之后,他已擦着车身穿梭而过了。

基本上已经很久没有自己开车的麻卡帕因盯紧那车影,只是这种戏耍般的速度他还可以跟得上,公路上向山似乎觉得一个人玩没什么意思,如曾经在某个夜里见过的一样,一会儿就有了五、六个无形的对手,彼此超来超去,在深夜的路上尽情释放似乎从不曾发现的内里的热烈。

习惯了这辆车的麻卡帕因也是其中之一,追逐而略带认真的,时而轰鸣而过的证明自己的存在。还有一辆四驱的越野车开的也不错——擦身而过的时候,麻卡帕因也听到了那高大的四驱车里传出的颠狂的摇滚。反而是向山的车在这样的晴朗月夜里却是紧紧关闭着车窗,一瞥中,能看到他平静的侧脸和凝视着前方的眼眸。竟是异常严肃认真的样子,死死盯着前路的眼,仿佛是正式比赛,又或者拼了命逃跑般认真,暴烈的车轰鸣呜咽,似乎将要在他的认真的痴狂中不堪重压而成碎片一般。

在这样的高速公路这样飙车其实是很危险的。

正在这样想的时候,后方果然传来了警车的呜叫声。接着是大片的喇叭声:前方发生交通事故,各车辆请限速100!重复!请限速100!

毕竟是警察通告,其它的车都慢了下来。

而向山的车却摇摆着一眨眼逃出了警车的视线!

麻卡帕因吃了一惊,警车好像也有点惊讶,一怔之后不再喊话,吼了几声「请限速!」得不到回应之后就死命地追上去了!

麻卡帕因也再次加大油门追上去。

发生事故的地方封闭了半边道路,所有的车子都减慢了速度一一排队通过,气喘吁吁的警车传来的巨大的喇叭和警笛声引得正在处理事故的警察和排着队的司机都纷纷扭头来看后面发生了什么事。

跟在向山后面,麻卡帕因也到了,远远看到一闪一闪的红色警用灯光他就减速了,而车子质量远不如法拉利的警车终于气喘吁吁地赶到了。看到向山的车终于慢下来正在排队通过,两个高大的警察气哼哼的跳下车,似乎想去找他的麻烦。但是还没有等他们走近,向山一通过狭窄的事故发生地,突然就原地提速,如箭一般窜了出去!

哈哈!

麻卡帕因笑了。

看着又被甩掉的两个警察在原地骂娘,一甩帽子本来还想追上去的,但是那边处理事故的警察招手叫他们过去帮忙。

不止他在笑,满眼望去,司机们看着警察吃瘪的样子都嘿嘿的笑了。

他的车真不错。

开车的技术更不错。

麻卡帕因开的也是法拉利,这辆保养良好的法拉利从公里数看来,只跑了一万多,算是新车了,全速的时候也许还看不出什么差别,只刚刚那一下提速,却已有天差地别了。

再有50哩就到菲尼克斯了,遥遥的,在天色朦胧中,向山的车闪着尾灯拐向出口。

这是什么地方?

麻卡帕因读着那陌生的地名,拉瑟福。他来这里干什么?

天空发白,夜晚马上将要离去。

这是个清爽的春日早晨,带着一点露水,向山开上了普通公路,缓慢地开着,然后缓慢地停下来。一片平缓的山坡,面对着河水的陡坡上满是暖暖的新绿。

这条是什么河呢?

麻卡帕因想着,应该是海特发源的那条河吧?那么这里过去,应该是科笛勒拉山系的末尾了?

他也缓慢地停下来了。

从车里钻出来的向山在面对着河水的缓坡上躺了下来,甩掉了黑礼服,清晨的露水将他的白色衬衣点染了团团的水痕。

太阳还远远的在山的那边,而河的那边,清晨的小镇还没有苏醒,麻卡帕因站在车边,应该是他不曾察觉的位置和存在吧?而向山却抖出一根烟朝后面扔过来。

早就被发觉了吧?

笑了,麻卡帕因拿起掉在雨中略湿的烟,走近他的身边,向山自己朝天躺着点了一根烟,烟蒸腾而上,而雨滴落渐下。

似乎没什么好说的,疲惫,放肆,疯狂过后身体的麻木和意识的空白,麻卡帕因也只是掏出打火机来点上那根他扔在盈盈草地上的烟,潮湿,辛辣而更尖锐的味道直窜入头顶和手尖里,仿佛连皮肤此刻也贪婪起来,吸收起烈然的狂野之味来。

早。

向山的问候早安没有像以往一般带着随时随地的敬语和疏远,只是很平常地问候了一句:早。

河水很缓慢地流过,水鸟在缓慢的水面上捕食,这是靠近公路的河道,小镇距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很安静,太阳慢慢从山的缺口露出了脸,鸟叫的声音顿时大了起来。

可以看到露水连他的头发也染湿了,四肢摆出一个放松的姿态躺在草地上,夜晚的黑色礼服如被抛弃的盔甲丢在一边,衬衣上团团的草露潮湿扩大着,让那布料变得薄翕又透彻,解开的领口上是散开的黑色发根。

烟缓慢燃烧着,他放松的深深呼吸着。

「您开的很不错。」

他突然用了法语。已经从雪梨那里知道自己也是学院的学生吧?麻卡帕因怔了一下,笑着用法语答话了:「什么时候看到我的?」

他耸下肩,这个动作美国气十足,但是抬起的一条眉毛依旧有凌厉的感觉,侧眼望过来,竟然是打趣普通的口吻:「只是有点出乎意料,没想到参议员阁下也会飞车。」

哈哈笑了两声,麻卡帕因也在他的身边坐下来了,渗过布料的潮润感意外的舒服。品尝着那不知名的味道很浓的香烟:「这是日本烟?我不知道东方的烟味道这么浓?」

「嗯。参议员喜欢的话,下次我让人送一些给您。」他虽然还是用法语,虽然语调还是放松的,但那随时随地携带着的尊称「参议员」仍在一片柔和的法语里突兀跳脱。

深深吸一口烟,装作不是很在意的样子说:「别叫什么参议员了,你叫我麻卡帕因就行了。」

不知道为什么,麻卡帕因会脱口而出自己这个不常被人称呼的名字。

果然他蹙了一下眉,疑问一般似乎想问什么,麻卡帕因紧接着多余地解释:「奇怪的名字吧?好象是我妈妈怀孕的时候看了什么中世纪的骑士传奇而看中的名字,因为太奇怪了反而没人叫。」

「麻卡,麻卡帕因?」他这样叫着,带着一点尝试一般的声音,很轻。

然后他一笑,脸上刚刚洒上的晨起的阳光也就突然流动出了炫目的光芒:「我叫你『麻卡』吧,跟日语里一个名字的发音有点像。」

「哦?什么名字?不会是什么奇怪的名字吧?」

麻卡帕因和他开起了玩笑,一边将自己的烟按熄在土地上。向山也抽完了,他却是用他的手指掐熄了,然后和麻卡帕因一样把熄灭的烟头放在手里。

「放心,阁下,是男人的名字!」

他笑了,站了起来,带着露水,黑色的眼睛里依旧带着截然不同的笑意。

原来他也会这样笑。

于是也站起来,高度改变之后,如此与他贴近的站着,发现他比自己低那么几英寸,所以向山半抬起了脸,春日暖暖的阳光照着两个人因为一夜的奔驰而发冷的身体上。

「那么阁下,由我做东,请您共进早餐吧?」看到麻卡帕因缩了下肩膀,向山弯腰从地上拾起了外套,准备离开。

「到哪里呢?」跟着他走上山坡,麻卡帕因虽然提醒自己不在意,但是眼睛还是去看着他的左手,而向山似乎有意无意,总是将左手放在身体的一侧,使它不引人注目。

「去菲尼克斯吧,这里没什么可以吃饭的地方。」

「如果到那里的话,就该我做东了,我家在那里有好几个酒店。」

麻卡帕因笑着,打开了自己的车门。

***

向山挑的餐馆是家很普通的意大利餐馆,而麻卡帕因对一大早就吃油腻的意大利大蒜面包实在是有点难以下咽,偏偏意式咖啡特别浓,虽然惯于喝黑咖啡,他也觉得又涩又厚重。

这真是很奇妙的景色!

麻卡帕因坐在桌边,饶有兴趣的想着。

一个东方人,一个美国人,满口的法语,吃着意大利式早餐,待在众神云集的菲尼克斯。沉闷的城市,带着阴森的高楼大厦,小小黑黑的意大利店,满耳是呜啦着的意大利语。

而偏偏在这一切中应该是最不和谐的东方人向山,却似乎很中意的吃着,一边似乎听得懂那些意大利话一般时不时若有所思的笑一笑,这么近距离的、这么多的他的笑,让麻卡帕因尽情观赏和鉴别着:很特别的笑容,并非是整张脸的笑,而是眼睛里先露出一点笑意,然后嘴角微微抽动一下,眉毛一挑,似乎让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匆匆笑过了。

也许是察觉到被欣赏,他转过眼睛看看麻卡帕因的饭,似乎用眼神问:好了吗?

麻卡帕因还没来得及答活,旁边的店老板与一个顾客就吵起来了。向山突然伸出了右手对麻卡帕因说:我们走吧,有人要砸店了!

「你怎么知道?」这句好奇的话一出来,后面那位大汉果然就劈里啪拉摔了盘子站了起来,麻卡帕因转头去看那声响,店老板怒言了几句之后,和几个人一起将那人打发出门去。

雪梨是意大利籍,但除了与家族人交谈之外很少见她讲意大利语。向山的一只手搭在桌边,闲闲的放张钞票到女侍的盘子里去。一刹那,麻卡帕因有种似乎他已然融化到了这个略显阴暗地方的错觉。

「麻卡,可以走了吗?」

他第一次,用一种非常简单的语气叫出了麻卡帕因的名字。就好象,很多很多年前,还是个婴儿的时候,被母亲称呼着这个名字:麻卡帕因、麻卡帕因。

曾几何时?

连母亲都开始称呼那个作为公众亲昵象征的名字「托尼」了呢?

久得已经想不起。

离开店门的时候,麻卡帕因停下来了,高楼之间的阳光变得明媚起来了,向山戴上了遮盖他眼睛的太阳镜,客套的道别话他在餐桌边已经说过了,现在应该说的是:再见。

道了再见。

各上各的车。

也要开往不同的方向吧?

而麻卡帕因突然又转过身来对正在打开电子锁的向山说了一句话:

「下次来美国,请到我的庄园做客!」

微微一怔后,他的嘴角轻轻仿佛是微笑一般动了一下:

「谢谢您的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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