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1(2 / 2)

任何一个皇帝都不会容许他的污点永远存在世上碍他的眼,尤其当这个污点与他选定的准皇位继承人有关时,就更没有一点点容许她苟活的理由了。

去母立太子,历史上并不乏如此做的皇帝,玄昱不是第一个,相信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原嘉宁主仆三人冒着风雪一路走到叶姨娘所在的院子,院子门口挂着两盏糊上了白纸的灯笼。

原嘉宁情绪复杂地看着那两盏白灯笼,心想这是原府里唯一可见的两盏白灯笼了吧?

身为太子的生母,死后却落得如此凄凉,原嘉宁也不知道该不该叹一声造化弄人。

叶姨娘的灵柩停在堂屋正中,是临时的灵堂,原来屋中的一些物品也都糊了白纸,门口的帘子也换成了白布挂帘,此时在门口守候着的两名身材高大健壮的侍卫,见到原嘉宁主仆三人过来时,都颇为诧异。

一名侍卫肃声向内禀告:「太子殿下,原家大小姐来了。」

屋内静默了片刻,才传来低沉的声音:「请她进来。」

侍卫这才伸手为原嘉宁抬起了帘子,恭敬道:「原小姐,请进。」

锦心和锦英也想跟着进去,却被侍卫伸手拦住了。

锦心担心地唤道:「小姐?」

原嘉宁回头看了看她们俩,摇摇头,说:「我没事,你们在这等一等吧。」

原嘉宁明白,如今的太子殿下今非昔比,身分尊贵,等闲人等是不能与他同处一室的。

原嘉宁踏进屋内后,侍卫立即又放下了帘子,屋内屋外顿时隔成了两个世界。

屋内静谧无声,只有满眼惨白的颜色,堂屋正中停放着柏木棺材,棺材旁的草席上跪着一名少年。

今年刚刚十五岁的太子殿下和原嘉宁一般年纪,还只是个身形纤瘦的少年,他脸上的青涩还未完全褪去,眉眼的沉郁里也还有着少年人不会掩饰的伤痛。

玄渊穿了一身青色缎子长袍,缎子朴素无华,没有任何花纹,这大概是他能找到的最简朴的衣裳了。

身分所限,他并不能公然为生母吊孝,更不能披麻戴孝替她送葬,悄悄地来为生母祭拜,大概已经是他所能做的极限,再多就会受到玄昱的干涉了。

原嘉宁进来时,玄渊抬起头,两人的视线交会,在原嘉宁印象中那个沉稳谦和的少年不见了,她惊异地看着眼前面容冰冷,眼神冷酷,甚至带着些许受伤野兽嗜血光芒的少年,这让她的心不由得微微一颤。

皇宫果然是个扭曲人性的地方,她原来文雅端方的弟弟原琅,怎么短短两年就被扭曲成了这副模样?

但是看着玄渊被冻得隐隐发青的脸色,原嘉宁终究还是不忍地走上前,将手中的大衣披到他背上,柔声说:「殿下,夜深了,您还是回去吧。」

且不说玄渊私自出宫祭拜生母是否合乎礼仪,按照规矩,太子是不得无故外宿的。玄渊祭母的理由虽然很合理,却无法对外人公开解释,况且太子所处的东宫里有东宫官员,时刻盯着太子的一言一行,容不得他出半点差错。

玄渊却一直低着头,并没有任何回答,就在原嘉宁正想要继续劝说时,她的手忽然被人拽住,就在她的惊呼声中,她被人紧紧抱住,踉跄着跪倒在玄渊的身前,玄渊的手就那样紧紧勒住了她的后背。

「小姐?小姐?」听到她的惊呼,守在门外的锦心急忙要冲进来,却被侍卫单手就阻拦住。

「原琅。」埋在原嘉宁肩膀里的少年沉闷地说。

「什么?」原嘉宁不解。

「叫我原琅。」

「啊?」原嘉宁有点迷糊,说:「您现在是太子了,怎么还能叫您原琅呢?那样就太不敬了,也会惹麻烦的。」

「叫我原琅!」少年声音嘶哑地低诉着:「求你,宁姊姊。」

原嘉宁感受到了他无法言诉的孤独和悲伤,以及那种尴尬身分带来的压抑和绝望,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就像小时候那样,说:「大哥儿,你如今身分尊贵,不要再固执了,要想开点。」

原嘉宁原本有三个弟弟,原琅、原嘉衍、原嘉衡,她平时喜欢跟随长辈叫他们大哥儿、二哥儿、三哥儿,她喜欢这种称呼所带来的亲昵感。

只是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她印象里的「大哥儿」了吧?

「叫我原琅。」太子殿下依然固执地要求着。

原嘉宁无奈地笑笑,他从小就这样,虽然外表文雅,像个小大人,但自己认定的事就绝对不会改变,固执得让人头疼呢。

「原琅。」她轻轻地喊他。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