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千金_分节阅读_第11节(2 / 2)

  张婆子没见过这么强硬的显金,不自觉吸了口气屏住呼吸。

  猪刚鬣下意识要笑,扯扯嘴角才发现自己正笑着,没办法笑得更开了,表情就显得有点怪,“这……这不好办吧。三爷都还没去,你去合适吗?”

  “那去问三爷,要不要一起去?”

  显金转身就朝上房走。

  “别别别!”

  猪刚鬣赶紧把显金拦住。

  脑子里过了千头万绪,当机立断,“贺账房要去就去吧……你是老东家派来的账房,相当于啥?相当于钦差大臣!您要看账本,不是应当的事吗?这点小事就别惊扰三爷了,他老人家本就身子不畅,让他歇歇——让他歇歇——”

  猪刚鬣话说到最后,明显服了软。

  显金睨其一眼,手背其后,抬起下颌,“那就走吧。”

  语气还是很硬。

  她必须得硬。

  一则,她是女人;二则,初来乍到;三则,她不姓陈。

  一旦她表现得分毫软弱,就会被人立刻欺到头上。

  铺子就在“陈宅”拐角,出了门左拐走百来米就到。

  铺子开在水西大街正中,背靠田黄溪,拱桥下乌篷青船下降桅杆过桥洞,“陈记纸铺”旁的递铺是传递公文的站点,对面是胡饼摊和药铺,人流如织,想来是泾县繁华地段。

  猪刚鬣见显金几个大跨步进了铺子,便抹了把额上的汗,背过身招来学徒,“……快去叫你六老爷来!来铺子!”

  猪刚鬣甫一进店,便见显金脚在地砖上粗略量了量,又听其沉吟道,“……地砖长宽均围十八寸一块,横有十二块砖,竖有九块半砖……”

  显金抬起头,“三尺见方,店长有二十一尺,宽有十七尺,合计四十余方。”

  就是四十多平。

  不算大。

  猪刚鬣忍住哆嗦的手。

  算这么快呢!

  怎么算出来的?

  几乎是脱口而出啊!

  这个速度算账本?还不如算算他命还有多长!

  显金双手背后,环视一圈——整个店错落摆放二十几摞纸,草木味与碱味比瞿老夫人的蓖麻堂更盛,几个斗柜没有章法地摆在角落,斗柜合叶门虚掩,里面应是更值钱的纸。斗柜上摆着几个燃香的瑞兽双耳炉,袅袅生烟。

  显金目光落在那香炉。

  猪刚鬣赶紧上前,“……这几个铜制香炉是我特意买的,放在咱们店里又清雅又漂亮,您若喜欢,我给您买个新的,哦不!我给您买个银的!您看可好?”

  显金收回目光,“在放纸的地方燃香,找死?”

  但凡有个火星子蹿出来,直接来一场篝火晚会。

  别人看晚会,他们是篝火。

  猪刚鬣一愣,随即大义凛然,“就是说啊!我一早就提醒六老爷,别做这些附庸风雅的蠢事,他老人家偏偏一意孤行、孤注一掷、独断专行……”

  卖队友,尽显伶俐机警。

  猪刚鬣被显金斜了一眼后,默默住了口,侧身让身一条路,向显金殷勤介绍,“……里头就是咱们陈家的做纸工坊,由李管事做主。前两日他老娘在地坝摔了腿,告了三日假,后天就回来……您请进看看吧?”

  边说边嫌弃地将放在穿堂挡路的凳子踢开,嘟囔,“老李头东西不好好收……”冲显金笑得亲切,“老李头是个粗人,做纸是个粗活儿,咱们作坊的利润比不上另几个,我私心觉得许就是因为老李做纸手艺不行——这纸好不好,用的人知道,纸张好了,生意怎么可能不好?”

  不仅卖队友,猪管事还擅长背后扣锅。

  老李头纯属娘在田上摔,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显金摆摆手,“先把账看了。等李管事回来,请他带三爷熟悉。”

  猪刚鬣赶忙点头,“是是是!咱先把正事做了。”说着一抬手,吩咐两个长随把账册拿上来。

  “不看这些。”

  显金熟门熟路地绕过柜台,弯腰从第二层试探着摸到两个崭新本子,一本写“昭德十三年腊月入缴”一本写“昭德十三年腊月支出”。

  显金拿出芦管笔,扬了扬账册,意有所指,“我先看新账,再算旧账。”

  做生意的有两本账太常见了。

  瞿老夫人是撑了陈家半辈子的人精,她都看不出泾县的账有问题,这说明账本做得很好——除了盈利不好,其他都很到位。

  猪刚鬣给她看的,必定是那一套账。

  人老成精的瞿老夫人都看不出洞天,这么短的时间,难道她可以?

  她对自己倒也没有盲目自信。

  还不如选择近账。

  近一个月的账目,他们来不及做假账。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