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自力投蒋169(1 / 2)

在外人看来,劳自力性格孤僻,不喜结交朋友。其实他是善于观察,不愿意因平头百姓多费口舌。他家虽然经商,但也识文断字,从小就教他写毛笔字,所以他的书法还算漂亮。黄埔军校毕业以后,他一共回过两次家,每次回家都路途遥远,而且越走越荒凉,心生感触,于是写下一片散文《裸山》——

不知道最初见到裸山是在什么时候,是一种什么心境,说不清楚,加之时光流逝,一切便淡漠了。可我初见裸山的时候,脸开始褪皮,就象植被脱离裸山一样,火辣辣的疼痛,这一点我长久地记在了心中。

后来,我曾经无缘无故地问自己,裸山是什么?是物质还是思想?抑或不是山,而是从天上掉到地下的云彩?我想没有人能说清楚,也许有人心里清楚但也说不确切。

其实,裸山是一种“特产”。就象“花儿”,就象姑娘们红红的脸蛋,专属于大西北,专属于我们这些不安分的人。不安分的人与裸山本质是一样的。因为不安分而被扒光了衣服,剃光了头的事是经常发生的。不足以为怪。安分的人无缘享此“殊荣”。

其实,裸山是一种风景。是一种粗犷和高远,是一种苍凉和悲壮,加以混合,累积起来,然后被拍进电影里,摄进照片里,写进作家的文章里。唯一没有进入我的梦里。那份虚幻,那份缥缈,比现实的裸山更让人心动,我会无法忍受……

我无数次远远地凝视裸山。有时它是黛铅色的,显得冷峻、挺拔。无数座黛铅色的裸山排列在一起,我感到它们非常的凝重。有时裸山是纯黄色的,显得圆滑、细腻。无数座纯黄色的裸山排列在一起,我印象最深的是那些光溜溜的山脊线,在眼前竖呈,活像鱼的脊背,有一丝丝的活泼。凝视着黛铅色的、纯黄色的裸山,我感觉得到,那种被扒光了衣服的屈辱,那种被剃光了头的难堪。有时候,只见风沙一吹,狼烟便起,犹如思绪成游丝状,在裸山之间,在旷野里徘徊。我想这裸山是有魂的。一如人,人就是被扒光了衣服、剃光了头,魂魄也常在。

我有过登上裸山的体验。那种豁然大度,有时仿佛要把我的心融化,有时又仿佛要把我的人排斥在外,这也许就是人与裸山的辩证法。这时,我纠正了自己一个十分错误的认识。过去我把裸山看成是一堆黄土,认为它不值钱。其实,裸山除头皮是光秃秃的外,内脏有很多黑黑的矿石。我问采矿的民工,这些裸山下面都藏着哪几种矿?他们说不清楚,可能心里清楚也说不出来。于是表情就痛苦起来。我知道,灰尘掩盖的脸庞后面,不会再是黄土。其实我对他们太苛求了,他们有足够的纯朴,足够的勤劳,足够的坚韧,已经不容易了。至于到底是什么矿,那是科学家的事,那是矿主们的事。这是常识。就像我不能苛求裸山很快披上植被一样……

这就是裸山,这就是我们生活的环境。

后来这篇《裸山》发表在甘肃省党部办的《甘肃民国日报》,他也到处炫耀,于是他名声大噪,一鼓作气又写了篇《猎猎漠风》——

生活在沙漠,不认识漠风的人肯定是白痴。在那伟大的强劲的力面前,不管你是如何自大,不管你是如何清高,也不管你如何想一展雄心与自然与人与社会试比高低,你都得认输。

我最初认识漠风,还是年少的时候。那阵子,在西北的一个角落里,我属于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属于一个从不向权势,不向关系,不向漠风以及其他一切东西低头的家伙。然而,不久我就领略到了漠风的厉害,它无情地毫不犹豫地撕坏我的面容,使我还算白净还算英俊的脸褪了一层皮。上完课之后,我平端镜子,灰心极了,望着自己的丑陋,第一次感到无法与自然与沙漠抗衡。天是那样的高,地是那样的厚,我不过是天地间的一粒尘埃,一粒被漠风吹来吹去的尘埃。呵,我服了你,漠风,我向你顶礼膜拜!

再一次认识漠风,我已经成了沙漠之子。长时间的荒漠生活,使我习惯了漠风的摧残,习惯了漠风的**。我变成了一个受虐狂,一离开漠风,生活便顿时失去味道。我对漠风有了一种说不清的感情。望着漠风塑造的漠野、沙生植物、雕刻一般的沙漠汉子,我每每要流出眼泪。呵,漠风,你是真正的男人的情人哟!

我虽然把你看作了我的情人,但是,漠风,我还是不得不一次次地向你顶礼膜拜。因为我们住的院子,简直是“沙漠之舟”,我住的那间房子,也不过是“沙漠之舟”的一个小小的仓位。在那些夜晚,漠风挟着沙粒不停在敲打我的房子。我的房子就象是一架破锅,发出一种似大非大,似小非小的令人烦躁的声响,噼呖叭啦,稀里哗啦,不停地与我这个神经衰弱的人交谈,我实在是瞌睡了嘛,它还是喋喋不休,比那些叙叙叨叨的女人还令人讨厌几倍、几十倍、几百倍。于是我就告饶,于是我就适应,后来终于睡着了,并成为一种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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