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2 / 2)

她对茹毛饮血,可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面对黑色卷轴时的那种恍惚混乱,并没有因为抵抗数值的升高好转。言孜看着面前光屏上浮现的那串食物,刚想选择前不久击杀掉落的蜘蛛肉。

旁边忽然伸过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却替她选择了最后那一项——

【言孜】

是她自己。

“一句真话。”

‘她’扯落高马尾上的小皮筋,长发散了一肩膀都是,清冷面容更添了几分妖异。

那双茶色眸子直勾勾盯着人看时,转动的十分僵硬,有种机械仿生的非人感。

冰冷修长的手指,随后掐上言孜后颈,轻轻拨开那处凌乱的发丝。

原先那个象征玩家身份的蓝色图腾,淡的几乎看不出。

‘她’勾了勾衣领,手还要接着往下,言孜那只左手却搭了上来,“我拒绝这个交易。”

隔着薄薄的手套,掌心的眼珠微微滚动。

‘她’眼珠一僵。

终于向后退了一步,“?”

那个名字出口的瞬间,自动化为无法理解的模糊字音,消散在五感中。

“这是我过去的躯体?”

因畏惧的指尖还在颤抖,言孜视线却死死转了过来。

她对自己的躯体十分了解,这是必备技能,毕竟和灾厄面对面,少忽视一分都可能有生命危险。

这应该是她十八岁还没进组之前。

“是的,这个时候的你最好看。”

欺诈张开双臂,在她面前展示般转了圈,语带欣赏,“所以,我偷了过去的你,现在我有两具躯壳了。”

至于,时间线到底是如何被打开的。

言孜心底大概也能猜测出几分。

她所忧虑的那件事,到底还是发生了。上次自己被世界传送回去时,这家伙估计趁虚而入了。

“在想什么?”

‘她’这次没有再把手搭上来了。

神明主宰之间,也忌惮着彼此的力量。

言孜抬眼望着过去的自己,被灾厄主宰借作皮囊后,那张本该熟悉的脸,怎么看都怎么陌生。

明明前不久,她们才刚见面……

“回答我一个问题,这具躯体就还给你。”

欺诈的力量分影低声诱她。

如果放在之前,它要迷惑一个人类心神,绝对是分分钟钟的事。

这点就像人类观察蚂蚁一样,一览无余。

但自从那个冬季雪灾之后,言孜身上却像是多了一个屏蔽器……

“送你了。”

对方十分慷慨。

“想好了?”

人不会刻意想办法去和蚂蚁交流,欺诈大概是唯一一个对人类这么感兴趣的神明主宰,虽然这对人类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如果过去的躯体没有被还回去。那就算成功回到现实世界,也随时可能因为判断失误被抹杀。”

“你也不想就这么从世界上无缘无故消失吧,不然也不会在那个骨灰盒上留下名字,防止被世界遗忘抹杀。”

人类看不出来。

但它可以,言孜的求生欲实际上比任何人都强烈。

面前的人类没有回答,只是飞快抓住‘自己’的一只手,用指甲划破腕处。

血管破损后,年轻滚烫的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这个时候,她的血还是红的。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变质成非人的怪异液体。

言孜就是接住这些血液,完成直播间食用自己的要求。

过去的自己也是自己,只要躯壳诞生于她,还没被世界遗忘抹除,她的做法就是成立的。

这次直播间取悦的神明,很显然就是欺诈。

但比起愉悦,它似乎更想靠近她,和先前的交易一样达成条件交换。

但又因为她身上已经拥有的交易神瞳,望而却步。

这一点大概就像是猛兽标记自己的领地一样,她现在算是待在交易的领地里。

看来,这些神明主宰间也存在实力高低。

但不管哪一个,都不是她所能仰望的到的。

言孜相当有自知之明。

“让我再考虑考虑。”

她顿了一下,补充说道,“毕竟和神明做交易还是头一回。”

不仅是她,也是整个人类。

虽然只是个力量分影,但要是没有直播间作为连接渠道,大概这辈子都不会有人特意低下身子,去注意蝼蚁到底说了什么话。

别说灾厄主宰的低语她能不能听得懂,光是看见都得凉凉。

而且现在要是拒绝,万一面前这个不乐意,直接判定她直播失败,那估计喊交易之主过来也没用。

毕竟,直播也算是一种交易。

欺诈能分辨谎言的气息,这点从很早以前言孜就知道了。

所以她每次对上欺诈,说的每一句都是掏心掏肺的大实话。

这次也不例外,是真的对自己过去那具躯体,进行了认真思考。毕竟,她还是很喜欢自己年轻身体的。

“下次我再来找你。”

面前的‘自己’表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身形却越变越透明,逐渐消散。

看来就算借用时空躯体,它们的力量分影偷溜出来活动的时间,也是有限的。

【恭喜,成功完成本次直播!】

这次系统的结束语,来得十分积极。

几乎是挨着那卷黑色卷轴消失。

往常一收工,她都是迫不及待,连滚带爬也要离开那把刑具般的餐椅。

但这次只全身瘫软地往后一靠,道,“累了。”

白皙修长的手掌上满是殷红,残余的血液已经冷却,顺着手肘滑落进袖口时一阵阵冰凉。

是她的但又不是她的,恍惚之间,甚至有种亲手杀死过去自己的荒谬感……

四周静悄悄无人,另外两只因为之前的严厉告诫,现在直播都是缩进房间,她没喊根本不敢出来。

所以这话,也不知道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谁的。

祭台按照之前言茴的意见,选择水下人鱼宫殿遗址的消失地。

时间只剩下最后一天。言孜依旧没有半点紧张感,该吃吃该睡睡,日子和平常一样照过着。

李椒来找人时,她正姿态散漫地歪坐在椅子上,欣赏着面前正在给蓝蛋补课,面上时不时闪过一线狰狞,却又不得不强忍压制的马峧。

比起之前的折磨法子,这个简直就是精神上的凌迟。

“李言孜。”

李椒属于没事不会找她闲聊的那挂,今日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还特地赶过来这么一趟。

但只是像平日那样喊了她一声,随后递过一碗热腾腾的长寿面。

上面的葱花翠绿,溏心的煎蛋还带着焦黄脆边。

“这一碗,就当是弥补之前的了。”

李椒站在那里看她。

玩家无法登上彼此的木筏,所以她只能隔着这样的距离。

海面灰雾缭绕,那张她看着长大的面容被遮挡住,模糊间看不清神情。就像当年自己愤恨扔下狠话,离开家时,她安静站在生日蜡烛后面一样。

言孜出生在中秋。

而李椒就是在那桌团圆饭,以及自己亲生妹妹的生日蛋糕前,和自己父亲决裂。

她并非不能接纳言茴。

只是比起言茴,她更恨自己父亲将年幼女儿的生命,置于危险刀尖上的举动。

那次是她隐忍数年,羽翼丰满后的爆发。

“李椒。”

言孜低头吃完那碗长寿面,除了海鲜她一向不挑食。

收好碗筷,她忽然抬起头,极轻地喊了对方。

天色微暗,她侧着脸,雪白绷带裹缚住那只已经失去的空洞眼睛,像是顶在风雨口上不堪重负的破碎琉璃,被勉强修补之后又重新填了上去。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自愿。”

戴着黑色手套的掌心倾覆,盖住对方接过碗筷隐隐颤抖的手。

言孜抬起视线,凝视着面前这张和自己血缘相系的脸。

“等离开这里就回家吧,父亲他……一直都念着你。”

那张全家福上面始终都少了一个身影。

而李椒能端来这碗面,就是有软化的意思。

手掌底下细腻湿滑,那只被自己按在底下的手渗出冷汗。

李椒只咬牙瞪着她,“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李自然!我说的话你从来都不听!”

外人看来,言孜这些年是成长了,那一身尖刺似乎已经被磨去。

但她最清楚不过,自己妹妹的这身叛逆是长在骨子里的,外头就算被磨平了,里头的却难以碾碎。

言孜没有再说什么。

只从背包里,取出一把锋利匕首,双手递给她道,“明天的事情我们谁也说不准,这个你拿上吧,就当是防身也好……”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