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窸窸窣窣,是管家走到了那个丝绸包裹的贵妃椅上,然后躺下了。

“那上面有毯子,不行你就盖上。”

“好的,小姐,谢谢小姐。”

楚玟生无可恋地看着自己眼前的黑暗,直直地躺在了枕头上。

闭上眼睛,过了几分钟,她张嘴说:

“管家,你天天听我叨逼叨的,你有没有啥故事给我讲讲啊?”

又是一阵细碎的声音,楚玟都不用看都知道是管家又坐起来了。

“你躺回去。”

“是的,小姐。”

过了两秒钟,管家又说:

“小姐是想听睡前故事么?”

楚玟:“嗯……”

“小姐想听什么款式……”

“停停停!你能想着啥讲啥!你别问我,你问我我就脑仁儿疼。”

“好的,小姐,我给您讲一个适合睡前听的故事。”

毫无光亮的房间里,管家略有些低沉的声音慢悠悠地响起:

“从前,有一个很好的将军,是一位所有人都非常尊敬的将军。后来将军救了一个人,那个人想要报答将军,将军就让他去管马。他把马管得很好,将军又让他去读书,他书也读得很好,书读得很好的年轻人很快就成了将军的亲信,有一段时间,边关吃紧,将军很累,很多天都没睡觉了,这时,年轻人管理的马少了五十匹,将军把年轻人找过去说,‘你的马都是怎么数的?’年轻人说:

“‘一匹马,两匹马,三匹马……一百四十五匹马……’”

听见空气中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管家的声音越来越轻,他说:

“我就是这么数的。”

“那位将军,也是这么睡着的。”

楚玟点点头,说:“老院长的脚应该是好了。”

“我觉得他讲基础不如老院长,不过他讲的感受真的很清晰呀,让我一下子就能代入了,跟之前的老师一样。”

听白馨这么评价南希行,楚玟看了一眼天空,当然一样了,就是个AI换了性别换了脸又回来了。

“大概咱们班只有你还注意南希行讲的课吧,别人注意的都是他的脸和名气。”

小姑娘“嘿嘿嘿”笑了,吃完了手中最后一颗肉丸子。

今天安大厨给白馨准备的“爱心餐”是串在一起的肉丸,肉打得很紧实,还放了一点玉米和蔬菜,颜色也很好看。

看着她哒哒哒跑去把吃完的木签扔进垃圾桶里,楚玟低下头,拿出了一份文件。“白馨!”

扔了垃圾的小姑娘抬起头,看见楚玟把几张纸和照片高高地举在手里。

“我拿到了。”

“我拿到别人偷了你画作卖掉的证据了。”

白馨呆掉了。

这几天,她看起来和平时一样,其实是一直强迫自己不要去想这件事,不要去想,自己上课的教室里有一个人会偷她的画,会拿去卖钱,她甚至不敢去想如果不是楚玟在场,她会发生什么。

但是在教室里,她会忍不住紧绷神经,就像是一只兔子,路过了曾经杀死自己的陷阱。

一步又一步,她慢慢走到了楚玟的面前。

“我、我……那个人,那个人……”

白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她一会儿想说我们可不可以假装一切没发生,可是下一刻她内心无数的困惑就几乎要喷薄而出。

到底是谁?

为什么?

是不是她做错了什么?别人才会这样对她?

她明明……只是在画画而已,她只有画画了!

“给你。”

楚玟把文件递给她。

“你要是想假装事情从来没发生过,你就直接撕掉好了,没事。”

捏着薄薄的几张纸,白馨看着看着,就看见有水滴在了上面。

是她的眼泪。

楚玟再没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白馨。

看着她颤抖着,翻开了第一页。

“为什么?”过分年轻的女孩儿红着眼睛,真的很像一只兔子,她质问着那个同学,“你为什么要偷我的画卖掉?你知不知道那个人是买我画去参加比赛?”

被白馨质问的人是个男生,身上穿着名牌外套,手上戴着的表也价值不菲。

明真大学里大部分学生非富即贵,这个男孩儿的打扮在这里算不上出挑。

他低头看着白馨,皱着眉头说:“你是不是疯了?我?偷你的画?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样子?仗着是楚家大小姐的朋友硬抬身价的‘画家’

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白馨觉得自己的身体里真的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所有人围观的美术展馆里,对面那个女人说:“我姓霍……”

“可你就是偷了。”

同学们用质疑的目光看着她,她的语气反而冷静了下来:

“不管你穿了什么,不管你戴着什么表,不管你姓什么,不管你家多有钱,你就是偷了我的画!”

女孩儿的声音不再甜美,起初是从未有过的沉稳,说道最后,是刺耳的尖利。

像是一把刀,划破了教室里原有的一层罩子,让所有用窃窃私语来维护着这个罩子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你的消费记录上显示你的卡里余额增突然加了好多!还有!学校里的监控拍到你在余额变动的前一天提前来到画室拿走了一幅画!画室里其他同学画好的画都会直接送走裱起来,只有我和楚玟的画在画完之后也只是钉在在白板上,你拿走的就是一副白板,楚玟的画没有少!你告诉我,你拿走的是什么?你告诉我你的钱是怎么多的?”

南希行走到教室,看见楚玟站在门边。

“白馨同学在干什么?”

他轻声问。

“她,在抓小偷。”楚玟声音淡淡地回答他。

南希行“哦”了一声。

那个男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说:“你根本是污蔑,我拿你的画干什么?你说我拿你的画卖了二十万,二十万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周的零用钱,我为什么要为了这点儿钱去拿东西?你说我零用钱变动,我妈随便给我一笔钱就能变了,再说那个画,我那天是来教室拿了我自己的一幅白板画,怎么了,我……”

白馨猛地抬起头,说:

“我从来没说过,那副画你卖了二十万,还有,你说的那天,是哪天?”

她笑了,虽然眼睛还像个小兔子,可她笑的这一刻,她是个胜利者的样子。教室里一下子沸腾了。

南希行看着楚玟,用那种很天真好奇的语气说:

“我还以为你一直是白馨的保护者,没想到你会让她自己去面对这么可怕的事情。”

言下之意,是南希行没想到楚玟竟然没有选择在这个时候给自己加戏。

“可怕?”楚玟对这句话理解的重点发生了偏差,“揭露真相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无从挣扎,不能对质,就像黑暗里照来的灯,它可能很刺眼,但是它能穿透黑暗。”

深深地看了楚玟一眼,南希行的目光从她的后脑勺上划过。

“咳咳。”想起来自己是老师,南希行走进了教室。

“你就是那副在画上画出了愧疚和害怕的同学吧。”

作为一个“男配”他还是要趁机刷一下存在感的。

白馨绕过他,一口气跑到了楚玟的面前。

“楚玟……”

得了,又变成了眼泪汪汪的小

“楚玟!我开学的那天他帮我搬过画架的!他还问过我的点心是怎么做的!他!为什么呀!为什么人就会变坏呀,哇――!!!”

小兔子终于嚎啕大哭。

教室里的其他人都静静站着,看着白馨哭得好难看啊。

楚玟只能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你家里最近的产业出了问题,是因为你家跟霍与恒的四叔有经济往来,所以你为了维持自己的开销,帮霍与婷找能帮她参赛的画。可笑的是,正是霍与婷的父亲和霍与恒联手打压,才会让你家的企业落到现在这个境地。白馨问为什么人会变坏,我觉得是因为愚蠢、虚荣和自以为是,你拿到的那二十万,哪怕是帮你爸丰富资金流,我都能高看你一眼,可惜,你用他换了你的手上的表。哦对了,豪门就是豪门,霍与婷那边已经删掉了与你有关的转账记录,要不是你去买了一堆东西,提供了恰好在时间点内的消费记录,我也不会找到这么多证据。”

那个男同学冲过来,他想说什么,可他什么都说不出口。

隔着他,楚玟看了一眼南希行。

不好意思哦,没你发挥的余地。

南希行只是微笑。

这一天还是白馨的健身日,在健身房,她主动要求加练,把自己练成了一只小死兔。

“楚玟,你知道吗?在今天之前,我一直觉得自己生活在一个……一个很奇怪的世界里,好像这个世界只要我一直往前走,去接受,就可以了,我什么都不需要做,不用挣扎、不用反抗、不用拒绝,然后……”

白馨突然说不下去了,她停住,把脑袋靠在楚玟的肩膀上。

“可是,这真是我想要的么?就像我父亲和我阿姨,他们那么对我,我真的不会想要说不是我的错么?就像我被人偷了画,难道我真的想要当做没有这件事发生么?还有、还有之前……”

“其实你只是在长大。”华美悦耳的声音,就响在白馨的耳边,是楚玟在对她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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