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再入虫谷42（1 / 2）
早上很早就出发，快到中午时离开峡谷，进入村庄范围。</p>
靠在车窗边，能看到前方小河还有稻田，田地里有村民人正在忙活。</p>
见有马车往这边靠，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清来人后，那群人朝这边挥手。</p>
伙计用苗语跟他们打了招呼，应该是说好久不见，他们也回应了一句。</p>
很快马车就停在了村口，伙计找了块空地停马车。</p>
我和莲莲从车厢里下来，伙计将马儿和马车的缰绳解开，他让我们先进去，他去把马儿套好。</p>
此时一群人围了过来，他们上次基本都见过我一面，所以还认识我。</p>
他们笑着，用不太流利的云南话跟我打招呼。</p>
“好久不见，你饭吃了？”</p>
莲莲有些害羞，躲在我身后，我点头算是回应。</p>
我带着莲莲往村子里走，其他人打过招呼，继续各忙各的。</p>
婧婧和族长得知我们来村里的消息，此时正在赶来的路上。</p>
往村里走了一段路，远远的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正笑着朝这边跑来。</p>
“阿郎哥，你来了！”</p>
她的身后，族长正慢悠悠往这边走，婧婧跑到了我面前，欣喜的上下打量我。</p>
“哎，这个小姑娘是谁呀？以前没见过。”</p>
婧婧注意到了躲在我身后的莲莲，问道。</p>
“情况有些复杂，一会儿到家里聊，哦，给你介绍一下，她叫莲莲。”</p>
“噢，你好莲莲。”婧婧打了个招呼。</p>
“莲莲，来的路上忘记给你介绍他们了，这个是婧婧，那位老爷子是婧婧的爷爷，你可以叫他族长爷爷。”我给莲莲介绍了一下。</p>
莲莲从我身后出来：“婧婧姐，姐姐好漂亮。”</p>
婧婧捂嘴笑：“你也是，小脸圆圆的，真可爱。”</p>
“后生你来了，麻烦解决了吗？我看你气色不太好，走路有点跛。”族长边朝这边走来边问候道。</p>
婧婧听爷爷这么说，本来还在笑的，忽然就严肃了起来。</p>
她又上下仔细打量了一下我，我除了和以前一样不爱笑，好像没什么大问题。</p>
“婧婧，族长大人，好久不见，这是道长买的酒，他刚才忘拿了。”</p>
伙计套好马车，回车厢拿了东西往这边走来。</p>
…中午，族长家…</p>
此时一群人正坐在火堆边，我、莲莲、伙计，以及婧婧一家三口。</p>
他们几人都面色凝重，一向对酒感兴趣的族长，此刻也没了心情喝酒。</p>
“也就是说，这东西治好了，又复发了？”族长问道。</p>
就在刚才，我已经把裤腿撩了起来，把之后离开的经历告诉了众人。</p>
婧婧一时还有些无法接受，精神好像受到了打击。</p>
“骗人的吧，天师那么有能力的人，肯定能治好，为什么又复发了呢？为什么呀？”</p>
伙计叹口气：“但事实就是这样，道长心胸倒也豁达，这次来，他就是想来见一见你们，他怕以后没机会再见。”</p>
莲莲坐在我旁边，脸上带着忧伤，她看着燃烧的火堆，低头一言不发。</p>
族长夫人：“后生，你不打算再找高人看看？”</p>
我摇摇头：“没用的，我觉得已经活得够久了，我这一生倒也没啥追求，顺其自然吧，我们这一行就没几个有好下场的，好在灼烧感已经消失了，能没有痛苦的死去，挺好。”</p>
婧婧戳了我一下：“阿郎哥你怎么能这样就放弃了，一定还有办法的，一定有的，我不想你死，好不容易再见到你，你一定会没事的。”</p>
“我自己的身体情况我清楚，婧婧，你也不需要为我伤心，以现在这种状况，估计活不过明年。”</p>
说完，我又挽起左腿裤腿，众人都皱了皱眉。</p>
“这么严重了！”族长倒吸冷气。</p>
婧婧一脸心疼，什么话也没说出口，话到喉咙又咽了下去吧。</p>
伙计也只是叹口气。</p>
莲莲早已经清楚了，所以也并没有说什么。</p>
“干嘛都这表情？好不容易来一次，你们不应该高兴点吗？那个…从早上开始就没吃饭了，能煮点饭来吃嘛？”我试着让他们不要在意。</p>
“哦，正好尚午了，那就先煮饭来吃吧。”族长反应过来，把话题引开。</p>
婧婧站起身：“我去淘米。”</p>
中午吃的白米饭和炒菌子。</p>
吃过午饭，婧婧去替我们收拾了一间屋子。</p>
原本放杂物的房间多了一张床，那是我们走后族长做的，没准哪天我们回来了，就可以在这里休息。</p>
“阿郎哥，你要跟我一起出去采菌子吗？”</p>
婧婧试图露出一个微笑，可怎么也做不出来。</p>
我点头回应：“好，说起来，也好久没采过菌子了，莲莲你要去吗？”我问了一下莲莲。</p>
莲莲点点头：“嗯，阿郎之前教我辨认了一些蘑菇，我想认识更多可以吃的蘑菇。”</p>
婧婧从杂物间拿了三个竹篮，我们仨人人手一个。</p>
“走吧，林子附近的蘑菇基本上都被采光了，我们要进林子深处去找，有好多天没下雨了，很多蘑菇都没开始长。”婧婧边说边推开房门。</p>
她带着我们下了吊脚楼，领着我们往后山走去。</p>
我也能注意到自己的异常了，左脚高右脚低，走路有点跛，比之前更明显了。</p>
婧婧看在了眼里，她努力想掩饰自己伤心的表情，可眉头还是忍不住皱了皱。</p>
“阿郎哥，要不你回家休息吧，我带着莲莲去捡蘑菇就好，你把篮子给我吧，我会多捡点回来。”婧婧忍不住开口道。</p>
莲莲点头附和：“阿郎去休息吧，采蘑菇的事交给我们就好了。”</p>
我想了想，点点头：“那好吧，麻烦你们了。”</p>
我将篮子递给了婧婧，她接过篮子时，细腻温热的手，握住了我的手背。</p>
我抬头看着她，她一脸心疼得轻抚着我的手，莲莲看在眼里，但什么也没说。</p>
“不用太在意我，那我就回屋了，采蘑菇的事麻烦你俩了。”</p>
我收回了手，转身朝吊脚楼的方向折返回去，腿脚确实有些不方便，一瘸一拐。</p>
村子里很多人都知道我的样貌，所以我并不拘谨，回到吊脚楼，我把帽子摘了。</p>
伙计和族长出门去了，族长夫人一个人坐在火笼旁边。</p>
见我回来，她朝我招招手：“后生，你怎么回来了？过来坐吧。”</p>
我抽了张椅子坐在她旁边，她自顾自开始说起了她以前的事。</p>
“我遇到他那年二十二岁，那时的我在追查杀害我全家的凶手。”</p>
八岁那年，凶手用暗器杀死了我家里所有人。</p>
我们家是做生意的，我也算得上大家闺秀，家规很严，家里人从不让我出去玩。</p>
那天我贪玩，忍不住偷偷从家中溜了出去，这才躲过一劫。</p>
当我回到家时，父亲、母亲、哥哥、侍女、家丁全都躺倒在地，血水将地下染红，凶手不见踪影。</p>
凶手来过，他将凶器收走了，屋里什么也没少，是仇家找上门了吧。</p>
看着父亲睁着眼，死不瞑目的样子，我也差点承受不住打击。</p>
曾想过自我了断，但我心有不甘，我发誓，我要将杀死我全家之人千刀万剐。</p>
凶手收回了暗器，但那暗器留下来的伤口，我至今都还记得。</p>
伤口像被锯齿状的武器割出来的，我敢肯定，那是一种飞镖类型的暗器。</p>
从那以后我就离开了家，偶然下，我拜入一位剑客门下，他教我习武练剑。</p>
他曾告诫我：</p>
‘冤冤相报何时了，如果执意要做，那就不要手下留情，不放过任何一个，若一时心软留了后，他会跟曾经的你一样，他不会知道他家人做了什么，他只知道你是魔头，一个屠杀了他全家，冷血无情的魔头。’</p>
后来我出师了，我向那位教了我十年剑术的人道别，从那以后便踏上了寻找凶手的路途。</p>
我去过很多地方，我这双手也开始沾染鲜血。</p>
我自诩除暴安良，杀过不少土匪恶人和村霸，也曾杀过一些无辜之人和寻仇之人。</p>
我也终于明白了师傅的那句话，那些寻仇之人，又何尝不是像当初的我一样？</p>
可我不能停下，寻找了整整四年，都一无所获，那凶手像是从人间彻底消声觅迹了。</p>
我想过放弃，可睡梦中，家父死不瞑目的样子，在脑中一直挥散不去。</p>
他直勾勾盯着我，仿佛在质问我为何放弃？为何不肯为他报仇？</p>
我无法停下，我睡不安宁，不只是因为噩梦，因为还要无时无刻提防来寻仇之人。</p>
终于，在第五年时，我终于发现了凶手的踪迹。</p>
那是在一处荒郊野外，我四处追寻着凶手来到了这里。</p>
或是误打误撞，或是老天爷眷顾，我看见一具尸体。</p>
那人也是习武之人，他跟人打过一架，他身上的武器被拿走了，身上的伤口是那样的熟悉。</p>
这么多年了，终于又出现了。</p>
那是一年夏天，尸体还没有腐烂，说明这件事是最近发生的。</p>
我离找到凶手已经不远了，我追寻这脚印往前追去。</p>
途中我经过了一家客栈，客栈里有不少江湖人士，我猜测凶手可能也在这里。</p>
我走了进去，我只是随意扫了一圈，并没有打草惊蛇。</p>
我订了间房暂住下来开始调查，我以切磋的名义，跟客栈里的人轮番比武。</p>
但有一位带着斗笠，一身黑衣的神秘人拒绝了。</p>
他给我的第一印象，冷漠，麻木，那是杀了很多人后透露出来的气息。</p>
我直接动手，他不得不跟我打。</p>
跟他打了几个回合，不分上下。</p>
我并未像跟其他客人交手时留手，像我们这种人，一生会树敌很多。</p>
指不定哪天就栽倒在寻仇之人手里，不管他是不是我的仇人，杀了他，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解脱吧。</p>
他刚才始还并没有认真，但我招招都足以至命，这让他也开始认真。</p>
他不再留手，他很厉害，几个回合下来，我已经挂了不少彩，他也没落着好。</p>
我持刀向他袭去，他快速把手伸向怀里，我朝旁边一歪，躲开了暗器的袭击。</p>
不等我近身，又是几个暗器袭来，虽然躲开了大部分，但还是有一发击中了我下腰。</p>
这个暗器很奇特，类似飞镖，通体漆黑呈圆形，周边全是锋利锯齿，中间有一个正方形的小洞。</p>
将暗器拔出来，那一瞬间，我仿佛忘记了伤痛，我记不清我被砍了多少剑，一心只想杀死他。</p>
即便是像他那样的人，在面对发了疯似的我，也终于露出了恐惧之色。</p>
又拼了几个回合，感觉我快站不稳了，那男人也无心再战想要逃走。</p>
就在他生出这种想法分神时，我抓住机会，一剑捅向他的胸膛。</p>
他下意识的举剑来挡，可已经来不及了，他把抵挡的动作换成刺出。</p>
我右胸膛中了一刀，那男人被我捅穿胸膛倒在了地上。</p>
我双腿一软跪了下来，浑身上下数不清的刀伤，不停的往外渗血。</p>
我将剑插在地上，支撑起身体，我大喊：</p>
“爹！娘！女儿给你们报仇了，十五年了！你们终于可以瞑目了，女儿这就下来陪你。”</p>
正当我想要将自己的胸膛捅穿，可失血太多，我再也撑不住倒在地上。</p>
我想，我可能就要这样死去。</p>
不知过了多久，我醒了过来。</p>
我躺在一座大山的岩洞下，身下垫着枯草。</p>
我扭头看见洞口处，一名男子正在生火烤东西。</p>
我警惕地爬了起来，摸到了放在我旁边的剑。</p>
这时我才惊奇的发现，我身上的伤口全愈合了！</p>
那男子听到动静转过了头来，他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p>
他说：“你醒，感觉怎么样。”</p>
那是我第一次遇到他，我对他表达了感谢之意，随后便离去了。</p>
杀父之仇已报，我没有了目标，我已身入江湖，想要放下却没得选。</p>
也许是缘分吧，后来因为一些事情，我又遇到了他。</p>
一次两次还说得过去，可后来遇到的次数越来越多，我也开始了解一些他的事。</p>
面对我时，他似乎没有防备，就连他蛊师的身份都告诉了我。</p>
闯荡江湖好几年，在我的印象中，蛊师都是自私自利，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一群人。</p>
他给我的感觉却不是这样，他说炼蛊的初心就是治病救人。</p>
他不止一次帮过我，渐渐的，我对他有了好感。</p>
后来他要离开了，他跟我一样，也是漫无目的的游荡在这江湖。</p>
那天，他向我发出了邀请，问我有没有兴趣跟他一起，闯荡江湖治病救人。</p>
他的经历跟我有些类似，但不同的是，他的父母家人全死于蛊毒反噬。</p>
他并没有就此痛恨蛊术，他要将真正的蛊术发扬光大。</p>
我们去过太多的地方，一路上他也见过了太多的不公与疾苦。</p>
后来，我们成亲了，他也厌倦了江湖的尔虞我诈，一心只想退出江湖。</p>
我怀上孩子后，他带我回了家乡隐居起来，也就是这里。</p>
这里的人淳朴，渐渐的，我也变回了一个有感情的正常女人。</p>
后来我生了一个孩子，是个男孩，我们一起将他养大成人。</p>
他和大多数人少年一样，有着一颗勇敢无畏的心，他想要出去闯荡，名扬天下，我们知道拦不住。</p>
他离开了，几年后，他带回来一个小姑娘，也就是婧婧。</p>
那是他在外面遇到的，婧婧的村子被贼人烧了。</p>
贼人闯进村里烧杀抢掠，婧婧的母亲将她藏进，米缸底下的小窖，这才躲过一劫。</p>
他把婧婧交给了我们，他说他要去参军，等以后功成名就时，娶了媳妇解甲归田，回来好好伺候我们。</p>
又是几年过去了，没等到他的好消息，却得知了他战死沙场的噩耗。</p>
要不是他军中的好友幸存下来，可能我们现在都还不知道，还期盼着他归来。</p>
我们虽然没把实情告诉婧婧，我想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也已经知道了。</p>
…</p>
听完她的故事，我依旧没什么想法，就好像一阵风吹过。</p>
然后呢？就只是吹过去了而已。</p>
“嗯，有朵盛开的云，缓缓划过山顶，随风飘向天边，我们慢慢明白，有些告别…就是最后一面。”</p>
我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本书中的话，于是就说了出来。</p>
她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岁月在她精致漂亮的脸上，留下了它亲吻过的痕迹。</p>
“也许吧，你会觉得命运不堪吗？”</p>
我只是摇头：“有时候，死亡才是解脱，可我死后是要下地狱的，我们这一行入不了轮回，其实我很早之前就应该死了，可这世界偏偏要跟我开个玩笑，既然来了，就顺其自然，我这一生没什么追求，把跟我有关系的几人安顿好，把村庄附近的事代替师傅处理了，从此我不亏欠谁，谁也不亏欠我，无关其他或仁义道德。”</p>
“能如此坦然面对，倒也不算一件坏事，老婆子我最后的心愿，无非是盼着婧婧能嫁个好人家，跟她爷爷在同一天离去，其余再无牵挂，今天给你讲了这么多，你就当听故事了，行吧，老婆子我也不烦你耳根子清静。”</p>
说完这句话，她便再没开口讲什么。</p>
我起身去了杂物间，这里有给我们准备的床铺，我可以躺在上面休息。</p>
下午，婧婧和莲莲采蘑菇回来了，两人正闲聊着什么，看来相处的不错。</p>
“阿郎你看，这是我采的蘑菇！”</p>
莲莲进屋就迫不及待的跑进了房间。</p>
我从床上坐起来，点点头：“嗯，莲莲真棒。”</p>
莲莲嘻嘻笑着，似乎被我夸奖了，是一件很开心的事。</p>
“阿郎哥，我也采了不少，你看两个篮子都装满了。”婧婧似乎也想得到夸奖。</p>
我嗯了声：“辛苦你了，你还是这么能干。”</p>
婧婧也开心的笑了，她俩去将蓝子放好。</p>
“阿郎哥，你要去外面吹吹风吗？很凉快的。”</p>
婧婧从门框处伸出半个身子，问道。</p>
吹风倒也算是一件美事，我点点头，从床上下来。</p>
离开屋子，我们仨坐在木头搭建的站台上。</p>
凉爽的夏风时不时吹过脸颊，带着独特的泥土芬芳，沁人心脾。</p>
“阿郎哥，我想听你唱歌，好久没听了。”婧婧率先开口打破沉默。</p> “阿郎，你会唱歌吗，怎么都没听你唱过。”莲莲有些疑惑，又有些小情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