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酸楚的缅怀70(2 / 2)

时间晚了,浴池中只有几个人。他用白毛巾盖在脑门上,身子平躺在热水池中。一会功夫,汗水从周身的各个毛细孔中渗透出来,血液开始加速流淌,一股舒坦、惬意、轻松的感觉传遍了全身。

他的思绪随着浴池中弥漫的热气飘荡起来。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在弥漫的滚滚热气中漂浮——老团长、丁阐明和那些倒下去的战友;还有瑛子那张雅嫩、天真烂漫、柔情温贤的笑脸……泪水不自觉的伴随着汗水顺着面颊流淌……

从南京到这里,一路上的坎坷经历和所见所闻,让沈士弘震惊、愤怒和沮丧。封建王朝推翻了,军阀名义上被消灭了,大统实现了,可世间有什么变化呢?百姓仍然是衣不裹体、食不饱腹,土匪到处肆虐,恶霸肆无忌惮的横行。政府在干什么?军队在干什么?中山先生的“三**义”在哪里?

列强仍在,日寇又入侵,国土沦丧,党国又在干什么?难道这就是自己投笔从戎的结果吗?这就是那么多的战友流血牺牲换来的世间吗?沈士弘痛苦的想大声嚎叫。

怎么办?怎么办?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沈士弘在内心深处反复的问自己。自己空有一身本事,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吗?自己少年的壮志、抱负、理想,难道就这样付诸于东水吗?他不甘心,实在是不甘心!

一路上亡命、躲避、厮杀,没有时间想这些,可此时此刻在这个热气腾腾的让人松懈、舒坦的热水池里,一切的一切都涌现出来。

自己又能如何呢?离开了军队,孤身一人,战友一个个离他而去,孤独、寂寞、苦闷,向谁诉说?老戚,你在那里?子桀,你还好吧?沈士弘在心底呼喊着,把整个身子潜到了大浴池的底下,用毛巾覆盖住整个面部。

冷静过后,沈士弘痛苦的想,当务之急是先要把这一大家子的人安排好,才能腾出时间和精力考虑别的事情。这么多人信任自己,不远千里跟着来到这里,千万不能辜负了人家。

沈士弘想到了爹娘和弟妹,想到了远在峙壁山腹地里的家,想到了那个古朴的镇子,那个用石板铺成的街面和镇子里古色古香的房子﹑院子。

父亲每天端着紫砂壶,坐在铺子门前的小竹椅上,晒着太阳,喝着茶,和蔼可亲和门前路过的街坊邻居、熟客打着招呼的样子,历历在目的浮现在自己的眼前。母亲那慈祥厚道,永远对他不放心而絮絮叨叨的神情,让他忍不住笑了。

小妹每次见到他,都会骑上他的肩头,把他当马一样指挥到这,指挥到那,开心的“咯咯”笑个不停。想起这些,心头涌现出一丝丝的温暖。

自己的事情不会影响到家里吧?他有些担心。但又一想,父亲当年在商城登报申明和自己脱离了父子关系,轰动了整个峙壁山,也是大山里开天辟地第一次,家喻户晓。按照古老的说法,自己已经被扫地出门,不是沈家的人了,在外面做任何事,都与沈家无关。再说,自己不是**,只是一个刑事杀人犯,不应该株连九族吧?

在热水池中侵泡、沉缅了一个多小时,沈士弘才大汗淋漓的走出浴池,来到旁边放着的一条长凳上趴下,让搓背师傅帮他搓背。

在搓背师傅用力把他身上的污垢搓下时,他的思绪逐渐清晰起来——不能自暴自弃的放弃一切,要做些什么才能对得起自己。等把大家安顿好了,他要回到峙壁山的腹地邕镇去,那里是他的出生地、是他的根、是他最后的归宿!也只有在那里,他才有机会寻找时机施展自己少年时的抱负。他明白自己的力量有限,但除恶霸,灭土匪,保一方的安宁,凭自己的本事还是有能力做到的。

离开大浴池,沈士弘漫无目的在黑夜里游荡,此时此刻,虽然肉体上污秽清洗干净,周身无比的轻松、舒坦,但精神上的浑浊还搅得他十分压抑。

不知不觉中来到了他读书的地方——铭基书院。看着熟悉的大院、熟悉的学堂、熟悉的草坪,沈士弘伫立在那里感慨万分。

启蒙自己的先生安在?他真想冲进去向先生倾述,让先生为自己解惑心中的迷茫和苦闷。可他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甚至不能见任何的同学、好友,因为自己是被**党部通缉的杀人要犯,会给他们带来麻烦,甚至是杀身之祸!他知道,从今往后自己必须隐姓埋名,改头换面,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自己身在峙壁山里。

在铭基书院伫立了很久很久,沈士弘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