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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他冷不丁地开口,兰攸才抬眼望去,发现座位上坐着位中年男子,他的头发中掺着些许白发,面无表情的脸上尽是威严。

“你就是我儿子闹着要结婚的那小子?”

来人是赵景阳的父亲,赵泰。

他坐在暗处,兰攸站在明处,他用目光上下打量着兰攸,尽管兰攸看不见他的眼神,仍是感到了一阵凉意。

报纸媒体上满面笑容、为生民着想的慈善家,实则并没有表现出的那么和蔼近人。

兰攸垂眸,恭谨地回道:“是。”

赵泰冷笑了一声,“这小子是真当自己地位稳固了,还敢与我做些阳奉阴违的事。兰先生,我调查过你的一些事,也知道你的动机不纯。你应该知道该如何做。如果他真与你结婚的话,我会和他断绝关系,你们是否愿意继续做对苦命鸳鸯我不管,但赵家的财产和他再无半分的关系。”

景阳决定与兰攸结婚并未在父亲那儿过过明面,他旁敲侧击地提了几句,都被赵泰驳回,他心里不以为意,没当回事。

新时代提倡自由婚姻,不再是父母包办,他真去登记领证了,父亲还能杀了他不成?

所以他也没和兰攸讲过背后的弯弯绕绕,只说定下了婚期。

在白酒的作用下景阳沉醉不醒,赵泰的声音继续在兰攸耳边响起:“兰先生,我想你是聪明人。”

不如趁早离开,免得日后两看相厌。

兰攸听懂了他的未尽之言。

“我明白了。”

赵泰满意地笑了,他知道钱财就是兰攸的死穴。年少失去双亲,没上过几年学堂,姐姐姐夫对其溺爱,没长多少本事。空有美貌,却没能拥有与之相对的掌握自己命运的本领,只能依附他人,在这世道中做一浮萍。

偏偏他还有位八岁的女儿,让他对这世间仍旧怀有留念,无法洒脱离去。

处在上位的俯视感让赵泰心生愉悦,他让司机递来一张票据,“这上面的抬头是赵家的钱庄,我给你划了一千大洋,作为补偿。”

一块大洋便能使平民百姓生活许久,一千大洋近乎是一笔巨款。

“你今天选择离开景阳,是个明智的选择。”司机替赵泰关上车门,赵泰将车窗摇下,靠在窗边,“以后景阳不会再与你见面了。”

他有很多孩子,但最钟意的还是与发妻所生的赵景阳,若是别的私生子传出了要和男人结婚这种让人啼笑皆非的事,他或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唯独赵景阳不行。

赵家的轿车走远,兰攸拿着钱,有些不可置信:“这老头真有这么好心,棒打鸳鸯了还赠我一笔巨款?”

系统:“想多了,票据是假的,兑不出钱,他纯纯为了让你长个记性。”

兰攸:“……好鸡贼啊!这是属于诈骗了吧?!”

“谁让你好糊弄呢,吃了没文化的亏。”

“……”兰攸柔弱无助,“那我又能怎么办啊。只好去找郁双睡觉了,嘻嘻。”

系统:“……”

兰攸目前的住宅是景阳给他租的一套小院,顺带雇了位保姆,兰攸称她为周婶,主要负责父女二人的一日三餐以及照顾兰芯。

兰攸到家的点兰芯已经睡了,周婶在收拾着兰芯白天的玩具,见到兰攸回来,和他小声说着白天发生的事。

小院一年起租,景阳便租满了一年,这个月是第二个月,然而白天房东过来,突然反悔,说后面有人急等着买房,最终租到这个月结束,便要把房子收回。

周婶道:“我没什么文化,就是觉得这事有点不对劲,哪有签了租赁合同后急吼吼地要卖房的。先生,要不要和景阳少爷说一声,让景阳少爷出面解决此事?”

“不用了,不租便不租吧,我月底之前会搬走。”兰攸说,“我和景阳以后没关系了。周婶,我记得景阳预付了三个月的工资,这是第二个月,月底结束您便走吧,可怜我手上局促,不能送你一点什么。”

周婶意外:“先生,是出什么事了?”

兰攸摇头,不再多言。

他估计又是赵泰在背后使了些手段,在找到下一位能庇佑他的人以前,与赵景阳有关的地方他都会待不下去。

“这老头心眼真小啊。”兰攸与系统吐槽。

夜里兰攸带着心事沉沉睡去,第二天一早,等着他的依旧是丰盛的早餐,周婶并未因为昨天发生的事苛待父女两个,而是兢兢业业地做着她的本职工作。

兰芯扎着两个麻花辫,坐在桌前,咬了一口鸡蛋,双眼亮晶晶的,漂亮的模样看得兰攸心都要化了。

他女儿怎么长得这么可爱。

想来他的姐姐也是位绝世大美女,可惜所嫁非人,落得那般一个下场。

“爸爸,你今天也要去见景阳叔叔吗?”兰芯脆生生地问。

“不去了,爸爸在家里陪你。”

“那景阳叔叔会来家里玩吗?我有点想他了,每次景阳叔叔来,都会给我带一串糖葫芦!”

“你这丫头,是嘴馋了吧。”兰攸失笑,“不是和你说最近在换牙期,要少吃些糖吗?”

“那我就吃一颗,一颗!”兰芯竖起一根小小的指头。

在一旁收拾碗筷的周婶笑道:“先生,您别听小姐的,昨天她缠着我刚买过糖葫芦,说是只吃一颗,实际上吃了三颗,晚上因为牙疼哭得眼泪汪汪,趴在我怀里哄了她许久才睡着。”

兰攸今天穿的是普通的家居服,他按下兰芯竖起的手指,“也就周婶总惯着你,你数数看,这一个月吃多少糖了。听话,等嘴里牙齿都长好了爸爸再带你去买糖葫芦。”

兰芯是听劝的,她搂着兰攸的腰,拱进他的怀里,撒娇道:“那爸爸今天带我出去玩好不好?”

兰攸禁不住女儿的撒娇,一不小心就应了下来。

小姑娘跟着兰攸过了八年的漂泊生涯,兰攸却没让她吃一点苦头,养得可娇,长得冰雪聪明惹人喜爱。

他们住进来不久,但兰芯经常和周婶出门,周围一片混得可熟,一路上招呼都打不过来。

兰攸被兰芯牵着,漫无目的地走,意外见到了昨天见过的人。

郁双穿着浅灰色的西装,一身贵气在质朴的市集上显得格格不入,他在兰攸面前停下,看向他手中牵着的兰芯,“这便是你的女儿?真是和你一样漂亮。”

他蹲下与兰芯打招呼,“我是你爸爸的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孩童的直觉有时比大人更准,兰芯看着郁双伸出的手,犹豫着碰了碰,而后拽着兰攸的衣角,往后退了退。

郁双好似苦恼地皱眉,无奈道:“你怎么和你爸爸一样,第一次见面时都有些怕我?”

兰攸不悦,“你不要吓着孩子。”

郁双笑,“我还可惜昨天晚上没有见到你,回家后却听到了一点风声。恰好现在遇到了,不如和我说说,我昨天的提议你考虑的怎么样了?据我所知,昨晚你出了门后应该和赵……”

兰攸眼疾手快,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顾及到兰芯还在身边,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很低,有点乞求的意味,“我们换个地方谈,不要在孩子面前说这些。”

周婶是和父女俩一起出门的,不过她现在正在买菜,距离兰攸不远。郁双也许是老早就盯上他们了,朝着周婶的方向望了望,淡笑,“好啊。”

兰攸将兰芯交给了周婶,随后和郁双走到了一条巷子里。

“你究竟要做什么?”他怒目而视。

“追你。”郁双散漫地倚在墙上,“你瞧,我昨晚刚与你说过,赵泰就来找你谈话了。不出意外,他不会同意你与景阳的婚事,对吧?”

“要你管……!”兰攸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却和郁双调转了位置,被束起双手压在墙面上,粗糙的砖块磨得他后背生疼,眼眶中顿时蓄了一汪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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