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绮窗(2 / 2)

  绮窗,竟是她?

  她怎么会来?即便要来,也不该是现在。

  前世,她三年后才来到我身边,是我第一个妾……

  可是今生,自小时分开,我还未有机会能见到她,她怎么来了?还……怀了孩子!

  那孩子绝不是我的!

  我心惊胆战地看向东方,他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

  完了,我家醋缸要杀人了……

  第45章 绮窗

  绮窗大我五岁。

  与她相识很巧合,那年闹饥荒,又逢战祸,我跟着爹娘兄妹一路逃亡。

  逃荒的第十三日,我最小的妹妹饿死。

  十五日,大哥饿死。

  十八日,我爹也死了。他把能吃的,甚至是一点点水,都省下来给我和娘了。死前他跟我娘说,把他的手腕割开,喝他的血,还能撑几天。

  我娘那时候脸上已经没有表情了,眼里一片空茫,她沉默地照着做了。我爹已经瘦成了一副骨架子,皮包着骨头,一刀下去甚至流不出什么血,我娘让我喝,我喝不下去。

  过两天,逃荒的队伍里,越来越多人易子而食。

  正准备进定州城时,正巧有一队瓦刺军来攻城,守城的官兵立即下令关闭城门,两只长戟一下就刺穿了几个堵着门不肯走的难民,往外一挑,扔了出去。

  我和娘排得靠前,侥幸在官兵下令前挤了进去,我娘瑟瑟发抖地抱着我挤在墙根,我们眼睁睁看着城门在眼前闭合,无数哭天喊地的难民被关在外面,而挥舞着弯刀的瓦刺人已经策马冲了过来。

  千里迢迢,漫漫黄沙,忍受着饥饿与痛苦,沿途埋葬着亲人的尸骨,走过了多少日夜才到达这里,以为终于能迎来一线生机,却只有一场无人生还的屠杀在等着我们。

  没有人为死去的人悲戚,庙堂里,官兵们在廊房里喝酒赌骰子,达官贵人依然夜夜笙歌,江湖中,“侠义之士”会为了一言不合而拔剑争斗,他们有的有权,有的有钱,有的有名望,他们才是这世间的主宰者。

  他们站得很高,抱负远大,我们这样的人只是他们脚底的尘埃。

  逃荒的第六十八日,我娘死了。

  我们在路边向每个过路的人乞讨,这条街上有很多我们这样的人,几乎每家铺子的屋檐下都坐卧着衣衫褴褛的乞丐,我们只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两个。

  一支马队泼风一般冲进了闹市。当头那个挥舞着马鞭,大声喊着:“滚开!滚开!”马队中间护着一辆马车,马车里不时有血迹滴落,后来我听人说,那人来自武林上赫赫有名的金刀王家,比武时被另一派的高手所伤,受了重伤,赶着送医。

  马匹一路掀翻了无数摊贩,我娘将我推了一把,自己却躲闪不及,被活活踩死。

  明知自己杀了人,那为首的人却连停也没停,很快就消失在了长街的尽头。也没有人为我们讨公道,我守着我娘的尸体一整天,第二天一早,要迎接京城派来的锦衣指挥使,巡城的老厢军早早便来了,起来铲开了雪,又推来几辆太平车,一路将那些死在店铺屋檐下的叫花子拿草席裹了,丢到城郊外边的化人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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