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周]问鼎_分节阅读_第485节(1 / 2)

  武曌迎着日光,越发沉稳的面容上毫无倦意,只有一派如日中天的帝王气象:“阿菟你看,我们的时代要彻底开始了。”

  她们的时代!

  这便是如今不争的事实。

  当领兵回返洛阳的太子带着俘虏与战利品高歌凯旋之时,这洛阳的则天门上,已再不像是早年一般,还有另外的一道身影,作为此地名义上的主人公,去争抢武曌的光辉。

  那些朝臣看到的只有这对母女一个迎接,一个报喜,在这门楼之上再度留下一段美谈。

  在这些战报真正诵念在朝堂之上,而不再像是先前一般还隔绝着旋门关只先传回只言片语的时候,他们更是需要以更为小心谨慎的态度,面对“天后”变成皇帝这件事。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件事已越来越弄假成真,当听到李淳风还朝来报,给先帝的陵墓已完成了选址和地下地上的大略布局时,朝臣竟觉各自都松了一口气。

  陵墓的位置定下,还停灵在洛阳的先帝能被送往长安安葬,那么随后要发生的种种,便都算是翻篇来看好了。

  总不至于还要让他们因为先帝被杀之事继续提心吊胆。

  至于这武后登基后能否还政皇子,重新回归到李唐的秩序当中,还能继续慢慢再商定。

  只是不知道,先帝若是能在九泉之下看到今日的这一幕,到底会是何种想法啊。

  太宗皇帝的陵墓因山而建,名为昭陵,先帝的陵墓同样因山而建,就与那九嵕山相对而出,名为思陵,怎么看都像是从旁附属,少了几分气派。

  朝臣之中倒是有觉该当另择他处的,却被武曌以两句话给堵了回去。

  一句是,自先帝在世之时,诸多为国尽忠征战而亡的将领,大多被陪葬在了昭陵,若是先帝埋葬之处太远,随后的朝臣陪葬名录会不会太少,让先帝在地下寂寞呢。便当这些臣子是在拱卫父子两代帝王吧。

  再者说来,昭陵自二十年前便被列为禁区,专门擢选将士在此地戍守,思陵相距不远,划定不可擅入之地,也能方便不少。

  而另一句是,他们能比李淳风擅长风水堪舆之术?若真如此的话,劳烦他们先去给自己选个风水绝佳的祖坟之地好了,也好让她看看这些人的本事。

  许敬宗在病中听到这个理由都惊呆了。

  这前一句到底是不是在挖苦李治,他是真不敢随便做出个评价,但一想到他大概也得算是同时被陪葬在那两位身边的人,便觉倘若人死之后真有知觉的话,他大概能见到好大的乐子。

  偏偏新帝又在这数月间写完了对于先帝的悼亡诗文,饶是他这样的御用笔杆子都觉其中情真意切,绝非等闲可比……

  至于那后半句,就差没说那些反对的人可以直接被埋了。

  那许敬宗才不去自讨没趣。

  思字不好吗?这大概就是皇帝独有的思念了。

  至多便是再为先帝的谥号叹一口气罢了。

  许敬宗此前一直执念于要让自己死后得个美谥,以方今时局来看,像他这般有眼力的人应该是已再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了,先帝的谥号却让他有些不知如何评价。

  最后被珠英女史敲定的谥号,居然是一个“和”字。

  按说“和”这个字不但不是恶谥,还能算是个褒谥。可当这个字被安放在先帝身上的时候,居然愣是多出了几分不太对劲的意思。

  和的本意是“不刚不柔”“温厚无苟”,取中庸之道,与先帝在世之时的作风,简直可以说是高度一致,可当这样的一个特征放在王朝上升期的皇帝身上之时,却未必真是一件好事。

  和字之中还有推贤让能的意思。就如汉朝拿到这个谥号的汉和帝,因忠臣或老或死,不得不启用宦官,更多亏了有和熹皇后在他身故之后力挽狂澜,才让王朝基业得以接续下去。

  那么,这位过世不久的唐和帝呢?

  有些话,说得太清楚可能就伤感情了。

  起码曾经的武后,现在的皇帝已经让先帝的葬礼,以一种相对体面的方式举办了。

  至多就是,在那先帝灵柩往关中而去的时候,有人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曾经的英国公李勣过世之时,还有当时的太子和安定公主护持灵车相送,现在的先帝下葬,却并没能得到这样的待遇,好像比之英国公还要惨上一点。

  可在这洛阳地界上,有关于先帝的事情,好像已经被前几日的落雪覆盖在了看不见的地方,即将到来的另外一件事,才是此地最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新君的登基仪式。

  朝堂之上,起码在明面上来说,已没有反对的声音了。

  就算有的话,要么就是因在洛阳言语失当,被扣押到了监牢之中,要么就是因为参与到了李唐宗室和世家的联合谋逆之中,被太子杀了个人头滚滚。

  在这等强硬到让人恐惧的作风面前,大家的脖子到底还是软的,在该低头的时候自然能低下头来。

  甚至于在洛阳之地,出现了一些更为特别的情况。

  “听说前阵子还有人送上来了一块从洛水中打捞上来的石头。白底颜色之上,是数点赤色,代表着这块石头有着一块赤胆忠心。”武清月朝着宫人问道。

  但还没等宫人答话,她便听到了另外一个声音从一旁响起:“这件事情我知道,这人专门在阿娘抚慰洛阳百姓的时候跳出来献的石头,刚好在队伍之中的李御史就说啊,献宝之人觉得这块石头是忠心的,那难道其他没有长红色斑点的石头,都是想要反叛的不成?”

  “长仪。”

  武清月转头,就看到接话的太平已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

  洛阳的一出惊变,尤其是李治和李贤的身死,对于年少的太平来说打击不小。

  就算她并不知道当日的宫变到底是何等情形,但有些消息还是会传到她耳朵里的。

  比如说,她的兄长联合了宗亲带兵闯入宫城,意图直接夺权弑父,比如说,她的母亲并没有像是前朝的历任皇后遇到这种情况时候所做的那样,以太后的身份将皇子扶持上皇位,而是要自己去做这个皇帝。再比如说,她的阿姊在外平叛,对于她们的宗亲叔伯没有任何一点怜悯之心,直杀了个血流成河。

  当家中的成员忽然之间又少了两个的时候,就算她才十岁的年纪,也不得不变得比先前成熟了一些,甚至看起来清瘦了一点。

  但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的。

  阿娘和阿姊想要执掌大权,也有这个本事掌握大权,那么她就不该因为宫中的有些风言风语而被带偏了方向。

  她的亲人不是那些在外叫嚣的宗亲子弟,是阿娘、阿姊,再加上一个愚蠢的三哥,就这样简单。

  她抿唇,将自己原本还想在阿姊回来后倾诉的话给吞咽了回去,继续接着方才的话说了下去,“那个李御史也是好笑,先前说什么别人是在阿谀奉承,训斥得如此正义凛然,结果前几日,自河洛田地之中挖出了一块形同武字的石头,他又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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