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苦茶局(1 / 2)

  见贺重霄看着自己胸背上的陈年已久的棕红伤痕愣怔皱眉,萧憬淮冲他劝慰般地微微一笑,语气像是在谈论一件与自己全然无关的事情一样轻描淡写:

  “……吓到你了?不用担心,这些伤全部都是些皮外的鞭伤,充其量混着少数当年在北凉战场上受的几道刀剑伤罢了,可不比你身上的那些刀伤剑伤那般伤筋动骨。”

  知道贺重霄心下疑虑忧心,萧憬淮也不遮掩,神色淡然地将那儿时往事徐徐道来:

  “当年母妃在被父皇褫夺分位打入冷宫后,我便被交给了贤妃项茹雪抚养,项茹雪是宫中的老人了,年轻时虽也是名动京都的倾城美人,可再姣好的面容也敌不过时间这个劲敌。”

  “看着自己的姿色越发凋零且膝下一直未有子嗣,父皇留临其寝宫的次数也越来越少,而宫中最不缺的便是那如桃李般明艳的初入宫闱的豆蔻青娥,心下自是嫉愤交加,但代掌凤印的她白日却仍不得不做出一副贞静持躬度娴礼法的母仪模样,故而便将这一腔怒火发泄在了我身上,这些鞭伤便是那时候留下来的。”

  “告诉你一个秘密。”见贺重霄闻言面露好奇,萧憬淮眉头舒展,眼中透出几分缥缈的笑意,“……其实当年我救下你时,彼时我摆脱了贤妃初立王府,救下你时我其实并非一开始就知你身份,不过是因见到你那孤狼般带刺儿的不屈眼神让我想到了曾经的自己。”

  听闻萧憬淮此语贺重霄却只是沉默,当年随侍在豫王府时,第一次有幸参加宫宴的他曾亲眼见到过贤妃因“矜名善妒,残害皇嗣,欲以牝鸡之身紊乱朝纲”之名数罪并罚而失势时的场景——

  觥筹掷地,化为数瓣琉璃青玉,丹楹刻桷的层台累阶上,身着织锦华服的贤妃颓然瘫坐在地,头上戴着的九株花钗宝钿悉数叮铃落地,想来精致到几近雍容浮夸的妆容也因满面的泪迹而斑驳得不成样子,她泫然欲泣地伸手向前欲抓住漠然转身离去的太.祖的衣角,却是镜花水月般地扑了个一场空。

  在这之后,被打入冷宫的贤妃郁郁寡欢,没过多久就变得疯疯癫癫,最终在一个大雪如席的夜晚踏上了一块落满积雪的石块,将那满身的悔恨与不甘尘封在了盖满皑皑白雪的古井深渊之中。

  “自古帝王多无情”,若非真的心已成灰,又有几人愿将尸骨尘封冰窖?又有几人愿受那烈火焚身之苦?

  像是想把这些痛苦全部转移消除般,贺重霄只是俯身上前极为虔诚地吻了吻萧憬淮肩胛锁骨上的伤疤,至于这些话他却是一个字也没说。

  自己这满身伤疤倒也与他对登对。

  花兵月阵暗交攻,久惯营城一路通。信是将军多便益,起来却是五更钟。

  平日里的城池严丝合缕固若金汤,可一旦将士们怠于防备自愿将这城池拱手相送,饶是再坚固的城池都抵不住那火荼般的攻势。随着君王攻势的逐渐深入,城楼外的护城河翻覆着汹涌的波涛,一浪高过一浪,而不知何时城内的士兵们早已溃不成军丢盔弃甲,原本守备森严的城池也在将军的默许下洞开了城门。

  守城的将士也并非全然坐以待毙,起初倒也想以城楼外的羊马城鹿角抵挡迷惑住对方,可是这哪里抵挡得过君王手下那群训练有素的狼虎之师呢?城池内顿时兵刃相接、硝烟四起,但本可以拆望楼、破女墙、入翁城,长驱直入的君王却并不心急,因为他知道这座城池是他的将军自愿让给他的——

  他的心是属于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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