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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思阮摇了摇头,回道:“我还好。你忘了我是会武功的,有内力可以抵御寒冷。”

莫声谷在她身后道:“前方还有大概二十里路,我们马上就要到襄阳府了。”

那日做下决定后,只收拾了一些替换衣物,莫声谷便立即带方思阮离开了达鲁花赤的府邸,拿钱贿赂了守城士兵,趁着夜色出了大都。他们离开的突然且悄无声息,一时间达鲁花赤府中无人察觉。

说的难听点,他是“拐带”走了人家女儿,离开前,莫声谷犹豫地询问方思阮是否要给他父母留下书信,宽慰他们,告知他们不要担忧她的安全。方思阮自然是拒绝了,她不过是达鲁花赤的义女,又不是他的真女儿。

一路都非常顺利。方思阮预计着第二日早晨侍女来送早饭时才会发现她不见的事情。但那时,他们早就离开了大都,脱离了王保保的势力范围之内,天下如此之大,天高皇帝远,他们再寻起来就麻烦了。

莫声谷带着她一路往西南方向走去。那个方向有武当,亦有峨眉。

思及峨眉,方思阮一时有些怅然,她在峨眉待了整整十年。她的身份虽有异,但与灭绝师太和师姐妹的感情并不作假。可她自从下了峨眉之后,就做出了决定。她决意不会再回去了。

她了解灭绝师太的性格,爱憎分明。她对她的疼爱不过是建立在她是她哥哥方评的女儿这个身份上。一旦知道她是明教教主阳顶天的女儿,所有的疼爱就会变化作憎恨。

天大地大,她却无处可去。

莫声谷呢?

她微微偏过头,看着他线条分明的轮廓。他选择和她这个蒙古人在一起,应当也不会再回武当。一时间,她心有戚戚然。他也与她一样。

那么他又要带她去哪里呢?

大概是她盯得久了,莫声谷颇为不自在,轻咳了一声,轻声问:“怎么了?”

方思阮忍不住问莫声谷:“七哥,我们往哪里去?”

莫声谷回道:“我带你回武当。”

“武当......”方思阮一怔,有些不可思议,没有想到他会选择带她去武当。

莫声谷微微颔首,眼里流露出认真的神色,说:“对。我带你去见我的师父和师兄们。”

远处天际传来几声高亢的长啸声,响彻云霄,一双白雕展翅掠过。

方思阮沉默了一下,“七哥,如果......如果你的师父不同意你和我......”

"不会的。我师父一向开明......"

“可是万一呢?”方思阮打断他,固执地追问。

莫声谷低下头,四目相对,眼睛细细描摹这她的殊丽的轮廓,她眼里仿佛簇着一团火焰,照亮了他的面容,咄咄逼人地质问他。

他只以为她是心中不安,怕他抛下她。怎么会呢?他肯定地回答道:“我是不会离开你的。”

那倘若我要离开你呢?

方思阮在心里问着。

这次却得不到他的回答

因为他听不见。

两人各怀心思。

快马加鞭又赶了半个时辰,总算在天黑之前达到了襄阳府,他们找了处客栈住下。

一路上在野外风餐露宿,莫声谷自己一个人倒觉得没有什么,但是此时身边多了一个阔真,就不一样了。她一个娇滴滴的女儿家,虽然达鲁花赤不太重视这个女儿,但一直也是衣食无缺着娇养长大。

他先前在她卧房养伤时就发现了,她住的小院虽偏僻,下人也不怎么来,但无论是她身上穿着还是送来的吃食,都还是珍贵不已。

她跟他走。即便他无法为她提供与之前一样的生活,也绝不可委屈到她。

因此,他这一路总是计算好时间与路程,尽量在落日前到达城中,在客栈里落脚休息。

他们问掌柜的要了两间房间,正和他说着一会儿往房间里送去饭菜,外头街道上传来一阵喧闹的人声,夹杂着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一队蒙古官兵大步流星地从外走进,路两侧的百姓慌忙躲避。这时的天色已有些昏暗,他们甫一踏入客栈,黑压压地站作一排,遮盖住了光线。大堂内暗了一暗。

领头官兵径直走向柜台,掌柜的见状赶紧从柜台后绕出来,拱着手,后背微微塌下,笑着:“官爷,这是出了何事?”

那领头官兵一挥手臂,大掌重重拍在柜台上,鼻翼翕动,发出一声轻哼:“掌柜的,这些天可见到个年轻貌美的单身女子前来投宿?”

莫声谷闻言,眼睛一凛,心头掠过一抹谨慎,微微挪了一步,半个身体遮住了身侧的方思阮。

他揣测着他们寻找的女子正是阔真,不欲与他们正面起冲突。

一则是这样就彻底暴露了阔真的下落。

另一则,以他武功自然是可以杀了这群蒙古鞑子,然后一走了之。

但这家客栈里的人又该如何?

客栈又无法凭空腾挪位置,往后仍要在这襄阳做生意。大庭广众之下,蒙古官兵死在了里面,岂不是给掌柜的他们惹了麻烦?

掌柜的眼睛一转,皱着眉头思索,好半晌才一拍自己的脑袋,回道:“这几日啊,我们客栈来来往往都只是那几个熟客。这熟客当中也没有单身的美貌女子。”

领头官兵眼睛一眯,不耐烦道:“没有?你再好好想想——”眼梢一转,正瞟到莫声谷身后显露出来的一抹衣角,又道:“......哪这又是谁?”

说着,他抬脚就要往方思阮走去。莫声谷身侧的衣袖微动。

恰在此时,掌柜的赶紧一把拉住他的胳臂,站到他身前,在他勃然变色前,迅速地往他手里塞了个布袋,压低了声音:“这位姑娘是同她身边公子一道的,并不是孤身一人。他们是一家人。”

领头官兵掂了掂手里的分量,满意一笑。

上头给的线索范围甚广,符合条件的比比皆是。他们四处搜寻,宛如大海撒网。

他们本就不耐,装装样子搜查罢了。此刻见得到了好处,也不再细究了。只想找处地方消遣去。掌柜的都说了这一男一女是同行的了。压根不符条件!

他回头说了句叽里咕噜地蒙古话,其他官兵笑嘻嘻的围聚上来,紧接着嘻嘻哈哈地簇拥着他离开了。

掌柜的探着头,亲眼瞧见他们出门往西走去,松了口气,回过头道:“公子,你就先带着这位姑娘上楼吧。一会儿我就把菜给您送上楼去。”

莫声谷松开手,若无其事地问他:“掌柜的,他们这是在找什么人?”

掌柜的摇摇头:“谁知道啊。自从一周前就这样到处找什么只身行走在外的女子。我看啊他们就是随便找了个理由来要钱。”他叹了口气,语带不满,心疼的给出去的钱,却又无可奈何。

莫声谷听他这么一说,心里有数。算一下,时间合的上,他们寻找的正是阔真。他回过头,想带阔真上楼,却见她低头不语。

他的心中一沉。

她是后悔了吗?

莫声谷看她神情有些低落,身侧的手动了动,借着衣袖遮掩,他伸手将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当中。

方思阮抬眼,微微讶然。以莫声谷的性格,很少有这么主动的时候。

莫声谷低头轻声道:“我们上楼吧。”

方思阮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们并肩,踏上木制楼梯,往二楼深处走去。他们房间位于走廊尽头,相邻的两间房间,仅有一墙之隔。

每一步踩上去,老旧的木制楼梯就嘎吱嘎吱作响,沉闷枯燥的响声回荡在楼内,令人感到厌烦。

方思阮地上自己的影子,心情沉郁,怅然的情绪一旦涌起,就难以排遣出去。

她原以为自己能从报复他中获得快乐,实则不然,这样做只不过纾解了她被冤枉的愤怒而已。

她原以为他会无颜面对师门,会和她一样无处可去,无处可去,那她再与他玩上一段时间也无妨。

但他却是要带她回武当。

方思阮这时才明白原来他和她终究是不一样的。无论如何,在这世界之上他始终有个归属,武当派就是他的归属。不管发生何事,他都有个去处。

而她呢?

天地茫茫,世事变迁。她不知为何而来到这个世上,又要往何处去。难道她来到这个世上又需要再来体会一次痛苦吗?

很快的,店小二就将饭菜端了上来。无声地吃饭,方思阮没有开口。莫声谷见状也满怀心事,时不时地就抬头看她一眼。

终于,方思阮摆下筷子,开了口:“七哥,和我讲讲你从前在武当派上的事情吧。我想更了解你一些。”

莫声谷愣了一下,心中却很高兴能有机会让彼此加深相互之间了解的机会。

“我自幼就生长在武当山上,师父收我为徒之时,他年事已高,所以我几乎是由我几个师兄亲手带大的,传授我武艺……”

莫声谷滔滔不绝,谈起武当、谈起师父张三丰、谈起六个师兄,他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方思阮听得有些无聊,左右不过是些张三丰极为爱护他们这几个徒弟、师兄弟之间又情同亲兄弟,平日里他们之间兄友弟恭之类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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