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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声音凄厉至极,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滞在了这一刻。
人影未至,一把匕首却已先向陆小凤身上飞去。
陆小凤手臂一展,夹住了那把匕首的刀刃,他微微一笑,却没有丝毫惊讶和错愕。
他的“灵犀一指”也只是防守的姿态,没有一丝杀气。
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飞身落在院中,她的左手随意用白色布条裹着竹板绑着。她静静地望了一眼霍天青,所有人都能察觉到她眼里流露出的迷茫和凄楚。
陆小凤微微一笑道:“叶姑娘。”
叶秀珠情急之下才冲入内院,这时冷静下来,瞟了一眼陆小凤脸上的神色才知他根本无意杀霍天青,不过是要故意要逼自己出来。
霍天青怔在原地。
自阎铁珊死后,霍天青就散去了珠光宝气阁大半奴仆,他如今的心境已与从前大有不同。
从前,他一直困囿于自己父亲的身份,为自己活在父亲的盛名之下而感到痛苦。
先前中过一次毒,经历过一次生死,才对这一切的虚名都看淡了,后知后觉自己想要得到的大业不过只是方思阮一人,只是为时已晚,她已心有所属。
这一次比试,他是报了必死的心。
一来是他有负于阎铁珊的知遇之恩,想要一命抵一命;二来是经过这么多事后,他只觉得活着了无生趣。
他只留下了几个忠心耿耿的老仆,这几个老仆大半生为珠光宝气阁工作。在前几天当中他已将一切珠光宝气阁的事务一一嘱托给他们。
叶秀珠敛去眼里的复杂神色,环视一圈周围人,冷冷道:“你们早就知道了一切。”
陆小凤回道:“是。”
那日上官飞燕死之前提起过她的名字。
叶秀珠又问:“那昨日在客栈之中你们为何没有戳穿我?”
花满楼叹息道:“金鹏王朝一案牵扯的人太多了,你虽暗中推波助澜,但其实是受到了霍天青的哄骗。独孤一鹤的死也与你无关,你涉及的不深,也未造成什么严重后果。如今一切都尘埃落定,自然没有必要再将你扯进来。”
叶秀珠紧紧盯着霍天青,不肯放过他脸上流露出的一个神情,试图找出他对自己的一丝爱意,至少让自己做的这一切显得不那么的可笑,可惜,失败了。
她对陆小凤冷嘲道:“说的好听,既如此,你又何必设局引我前来?”
陆小凤缓缓摇了摇头道:“今天一早石姑娘就又找上了我,说你突然失踪了。她们很着急,担忧你出了意外。”
听他提起自己的师姐妹,叶秀珠僵在了原地,受伤的左手开始隐隐疼了起来,满心怅然,却听陆小凤又道,“可我却没有想到你昨晚却去刺杀了方姑娘。”
霍天青的神色微微一变。
叶秀珠捕捉到了原本一直静默着的霍天青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紧张的神色,只一瞬,他又意识到了什么,再次镇定下来,她的情绪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咄咄逼人道:“都到今天这个地步了吗,难道我还能置身事外吗?”
霍天青闭了闭眼睛,歉疚道:“是我对不住你。”
这段时间里,叶秀珠是既想见霍天青,又不敢见霍天青。
既想知道他为何要对自己如此绝情,又担忧听到他移情别恋的消息。
她泪盈于睫,神色痴痴地质问道:“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事,甚至不惜为你背叛师门。你一封信就将我打发了,凭什么?凭什么?”
“我们师姐妹一场以及这么多年师父的教养之恩,对你来说难道还敌不过一个男人?”
一道满含失望的女声在她身后冷冷响起,叶秀珠霎时间脸上血色全无,转身,却见马秀真目光冷冷瞥来,看得她全身发冷。
“哐锵”一声,马秀真将一把青剑掷了过去,扔在了叶秀珠的面前,失望道:“陆小凤和我说起时,我本来还不信,但这剑......是你昨晚落下的吧?”
叶秀珠捡起剑,怔怔地凝望着这把青剑,这是她刚练剑时师父特意赐予她的,一时陷入回忆之中,沉默许久,忽然低声喃喃道:“都是你,都是你的错.....”
说着她就执剑向霍天青刺去,霍天青闭上眼,他对不起她,因此面对她这一剑不避不闪。
剑即将没入他心口之时,叶秀珠手微动,剑从霍天青身旁擦肩而过,直直地向他身后的水阁当中冲去。
珠帘环佩相撞,泠泠作响,寒光微闪,霍天青神色大变,正欲冲身而入,却见珠帘一掀,一个身长如玉的男子侧身而出。
他手臂一挥,击打在叶秀珠的手腕上,俊秀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个微笑,轻声道:“我们又见面了,叶姑娘。”
除他之外,水阁当中再无他人。
哪里是方思阮,明明是玉天宝。
霍天青停在了原地。
陆小凤露出了惊讶的神色,转向花满楼道:“难怪你今日一直魂不守舍的。”
别人不一定认得出方思阮,但花满楼一定能。
花满楼苦笑道:“我也不想瞒着你。”
他虽笑着,眼里满是忧虑。
长巷尽头,本该是寂静的地方却时不时地声如潮涌。
萧索的巷口,步影循声而来,略一迟疑地停在一座木制建筑前,抬头仰望,便见一黑漆牌匾高悬于大门之上,鎏金字体刻着“源德赌坊”四字。
只站在门口就隐约可从纸窗看到人影憧憧,屋内的动静清清楚楚,笑语咒骂声奇异地混杂在一起。
他推门而入,银钱敲打骰子摇动声更响了,穿过如痴如醉的人群,走到人流最密集的一个赌桌边。
屋外白昼明亮,屋内四壁以帘帐遮住了光亮,橘色灯火迷离燃起,映照在一张张布满了喜怒哀乐的脸上,充斥着一种昏昏晕晕、令人迷醉的氛围。
他从喧嚣的人群中挤入,身旁人以袖捂鼻,不满地小声斥责,挤到了前排,就见一锦衣公子斜坐在正中间的雕花木椅上,一条腿踩在木椅上,手搭膝盖,百无聊赖地转着手中的折扇。
只见那锦衣公子面容俊俏,唇角微微翘起,似笑非笑地朝摇骰子的庄家瞥去一眼,朗声道:“这一注我压小。”
说罢,他忽而一顿握住了扇柄,用折扇将全部筹码推到了“小”上。
他的筹码在赌桌上高高低低地堆成了一座小山。
犹如灌入了沸腾的开水,围观人群中霎时间响起了嗡嗡的声响。
有的人天生就有一种引人注目的能力。
不但是他的人,还有他赌桌的筹码。
他的呼吸几欲停止,心怦怦跳着,为自己即将要做的一件重要事。他是那样的不起眼,身边的人甚至都没有分给他一个眼神。只听道身边有人讨论了起来。
“这都是连续第几把压小?”
“第九把了。”
一人犹豫道:“你跟不跟?”
另一人咬牙道:“怎么不跟?他都一直赢到现在了。”
“可都赢了这么多次了?难道一把都不会输?”那人眼睛朝庄家睨去,又飞快地缩了回来,“他今天走得出这里?”
“都来赌坊了,难道还差赌上这一把!”他将自己所有的筹码一起压在了“小”上。
围观众人纷纷随那锦衣公子压“小”,却也有少数几个不信邪的,偏要与他反着来压“大”。
“开。”
庄家握住宝匣上的手猛然掀起,三颗莹白的象牙骰子显露在众人的视线中,仰天的骰面分别为一、一、二,点数加起来不过才四,
“四点小。”
那锦衣公子阖上眼眸,漫不经心地展扇轻摇,似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
人声喧闹中,他手捂在胸前,眼睛紧紧盯着锦衣公子白皙的脸颊上,缓缓走至他身后,鼓膜振动,和着他急速跳跃着的心跳声,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几乎要淹没在人群里,嘴唇微动,唤道:“玉天宝。”
“嗯?”锦衣公子下意识地回道。
没错,就是他。
突被人叫住名字,玉天宝眉毛微微一动,睁开了眼,扭头朝他望来,琥珀色的眼眸中划过一道凛凛寒光,一把利刃朝她心口刺来。
玉天宝欲躲,身体慌慌张张朝后仰去,用力之下失去了重心,雕花木椅也倾倒下去,可只倒了一半就被背后拥挤在一起的人群的身体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