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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的,大小姐。
在挟持现场讽刺被害人,这很雾岛羽香。
“现在,让我们说回正题吧,野泽先生。”
黑发少女的手杖在地上点了点。
她像是一点也不在乎面前站的,是一个手持枪支的连环罪犯一样,径直朝着野泽明的方向靠近。
作为‘助手’的中原中也没有动。
赭发重力使单手抄兜,全程安静地靠在护栏边,一双钴蓝色的眼瞳静静地注视着雾岛羽香的背影。
中原中也的眼神很专注。
唯独当不远处,一个红色的光亮圆点射来,在楼顶隐蔽地一晃而过——
中原中也的眸光才微微一动,略微分出了一分心神,准确地找到了狙.击手的位置。
那是警方安排的狙.击手,他想趁着犯人走神的空挡完成击杀,救下人质。
但在瞄准以前,雾岛羽香的脚下却轻轻一错,状似无意地往旁边挪了一步,恰好挡住了狙.击的视野。
挟持人质的野泽明没有注意到这些。
他戒备的目光落在雾岛羽香的身上,在看清少女手中的导盲杖时,男人脸上的肌肉跳了一下。
他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开口,要求对方后退。
“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
“野泽先生,你想知道自己儿子真正的死因吗?”
“……你什么意思?”
黑发少女的这话一出,直接让野泽明的面色一紧,眼神变得冷肃,
“你别想骗我!我都查过了,翔太他、翔太他就是被这群人害死的!”
“真的是这样吗?”
雾岛羽香轻声反问,她在距离男人一米远的位置停下。
“2017年9月7日,晚上22点12分,我和客户结束饭局,在公园的停车场休息,从车前的挡风玻璃看到,野泽翔太满身是血地跑过,手里拿着一个蛇纹的钱包。”
“同年,9月7日晚上21点40分,我在公园散心,听到一阵争吵声,看到野泽翔太在电话亭边,和受害者发生口角,并扬言要‘杀了你’。”
“同年,9月7日晚上22点03分,我从酒吧出来,路过公园时听到了奇怪的声音,在远处发现是一个年轻人在行凶,出于市民的义务,我立刻拍下了照片,并打电话报警。”
…………
一连串证词从雾岛羽香的口中道出,引得对面的两人同时一愣。
“耳熟吗?”
“耳熟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这些就是户屋英子他们,五年前指认野泽翔太的证词。”
雾岛羽香没有理会两人的愣神,继续说道,
“野泽先生,你确实调查过了。你比当时负责的警察都更加细心、废寝忘食,所以理所当然的,你也很快发现了他们证词中的漏洞。”
五个目击证人,所有人都在说谎。
户屋英子自称透过车前的挡风玻璃,看到野泽翔太浑身是血地跑过。
但实际上,以户田英子的身高,和她车顶挡板间的落差阻隔,真的坐上驾驶位后,想要同时看到跑过人影的全身和相貌,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更何况,还要准确地指出,对方手上钱包的款式。
安西守男自称听到了野泽翔太和受害人发生口角。
但事实却是,受害人是深夜离开街心酒吧的,而电话亭距离他的位置,至少隔了一条公园的行道距离。
试问,一个手脚发软的醉鬼,究竟是出于什么理由,才会放着附近的拦车点不去,非要舍近求远,选择去对面的公园行道?
还和一个素未谋面的年轻人发生口角?
答案很简单。
那个遇害的晚上,丸传次郎在获知自己中了彩票大奖,于酒吧大肆庆祝时,他就已经被几双眼睛盯上了。
他离开酒吧后,自然也没去成公园。
他是被人【移动】过去的,而那个时候,安西守男确实在公园的电话亭旁,看见了野泽翔太。
只不过,他听到的不是争吵,而是其他的东西。
也就是这个,促使安西守男诞生了说谎的动机,跟着加入行动,甚至提出了完善计划的最佳人选。
“……动机?”
“他听到了什么?那个混蛋听到了什么?”
野泽明忍不住追问。
丝毫没有发现,在不知不觉中,他逐渐被牵动了思绪,成为了被‘牵住鼻子’的那一个。
雾岛羽香轻笑了一声,话中透着讽刺,
“野泽先生,在‘审讯’的时候,安西守男没有告诉你这个,对吗?”
“不奇怪,他当然不敢说实话。”
因为一旦说了,可就不是两发子弹那么轻松的死法了。
“答案是,安西守男听到了喜讯。”
“……什么?”野泽明足足愣了一秒。
雾岛羽香‘望’了一眼野泽明,她没有立即抛出解释,而是放慢了语速,近乎引导地问道,
“野泽先生,你从出狱后,曾花费了数月调查这五个目击证人,而安西守男,就是其中之一。”
“现在,由你来告诉我,安西守男是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
野泽明怔愣了片刻,几乎是下意识地喃喃开口,
“一个……他就是一个眼高手低的混蛋!”
“自以为怀才不遇,却连续几次司法考试失败,靠着啃父母的退休金生活,没有一份正经工作……”
“是啊,一个愤世嫉俗、自以为能力出众的混蛋。”
雾岛羽香赞同地点了点头,
“然而,就是这样连续数年,都没有通过司法考试的混蛋,却从别人的口中,听到了一则他梦寐以求的喜讯——”
“野泽先生,您的儿子通过司法考试的时候,是几岁?”
“他打电话向野泽夫人报喜的时候,想必是意气风发,欣喜骄傲的吧?”
而恰恰就是这份骄傲,引来了一个陌生人的嫉妒。
然后嫉妒变成了憎恨,最终诞生了恶意,成为了伪证的动机。
“……”
“就因为这种东西——”
他的儿子,就因为这种东西……
强烈情感冲击,让野泽明浑身止不住地发抖,手中的枪被他握得咯吱直响。
然而,雾岛羽香像是没有发现,这位父亲正在经受怎样的折磨一般,继续说道,
“现在,回答我第二个问题。”
“野泽先生,正如你所调查的,无论是安西守男、户屋英子还是旗本夫妇,他们都不过是伪善又不值一提的小人物。这样的人,即便是想要作恶,也只敢如同沟渠里的蛆虫,不敢见光。”
“即使是作伪证,也是瞻前顾后,满纸漏洞。”
而有趣的是,恰恰又是这样的人,最容易收买,也最容易成为帮凶。
“现在回答我,在这一整桩案件中,谁,最有可能教他们说谎,统一口径?”
“又是谁,能在期间得到巨大的利益,甚至宁可付出巨额的封口费,也要让您的儿子,成为这个替罪羔羊?”
“而又是谁,有能力、有‘铁证’,一定能让你的儿子,成为替罪羔羊?”
会是谁?
黑发少女接连不断的提问,如同一根看不见的丝线,一点一点帮野泽明理清了思路,串联起线索。
那些作伪的证词、数个月以来跟踪的成果,还是照片——
仿佛冥冥中的某种提示般。
一阵风从顶楼刮过,将那份丢弃的陈旧报纸又吹起,落到了野泽明的脚边。
男人下意识低下头。
这一刻,报纸头条上刊登照片,又一次映入他的眼中。
从未如此清晰,从未如此分明。
野泽明的双眼一眨不眨,定定地注视着那份报纸。
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沉默后,他缓缓抬起头,看向了正被自己挟持的男人——
明明是夏季炎热的气温,却面色发冷,抖擞如筛糠的人质,二阶堂优次。
“……是你。”
野泽明轻声开口。
“不不不不,我没有,不是我!”
“人不止是我……不是我杀的!不是——”
这一秒,二阶堂优次的恐惧到达了极点。
他还想要辩驳,但在对上野泽明那双极度平静的、却又极度愤怒的双眼时,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腿软地跪在地上,不断颤抖。
“是你。”
野泽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