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186(1 / 1)

夏金桂这才不徐不疾地说:“这是在我床垫子底下发现的,本来想拷问着丫鬟们来着,却又想着太太这一向事情多,人也烦,我们不说给太太解点烦闷吧,横竖不能添乱啊,闹将起来不好,我才好不容易忍下的。偏是这蹄子作死,非要撩起我的火来!”

其实,这所谓的魇魔法也不过是夏金桂和宝蟾早就准备下了、给袭人泼的脏水儿而已,现在正好当着众人展示了。

贾母和王夫人依旧是一脸深刻的怀疑之色,尤其是贾母,直接就说了出来,“不能吧?这丫鬟打小就被卖到我家,服侍了我几年,她的品性我知道,心地宽厚,做事儿周到,不是那种黑心肠没心肝、背地里使坏的人。会不会是别的什么人弄的?”

这一番话就戳了夏金桂的肺管子了。

夏金桂冷笑着说:“能进我和二爷房里的也就只有她和宝蟾了。宝蟾是我的陪嫁丫鬟,算是我的心腹,断没有谋害我的道理,再说,宝蟾害了我,没有任何好处,只得坏处。那剩下的就只得是她了。只不过,在你们眼里,她是出了名的贤人,哪能做这等事情呢?莫不是我自演自唱,故意血口喷人呢?”

贾母不吭声,意思是“正有此意,可巧你自己就说了”。

夏金桂勃然怒道:“不说话就是认同了?好嘛,你们宁可相信一个卑贱的婢妾也不相信自己的孙媳妇、儿媳妇!那又何苦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地娶了我来?我在这屋里连个下作婢妾都不如的话,还不如这会子就叫她治死我算了,倒是省得将来熬油一般,夫君不喜,公婆不疼的!”

说着,夏金桂便去找了一把刀来,硬是塞到贾宝玉手里,泼哭泼喊着说:“与其被那下贱婢妾治死,不如你结果了我算了,来,往这里招呼,千万别手软。我死了,你再去捡那起家里有钱、脾气又好的娶了来,再叫这贱婢治死,倒是一条发财致富的好路啊。只是,别忘了清明节到我坟上上一炷香,话说我嫁给你,陪嫁了那么多金的银的家伙,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

贾宝玉郁忿地瞪着她,将刀“咣当”一声扔在地上,疲惫又无奈地说:“你别闹了好不好?”

夏金桂坐在地上大哭了起来,还一边自己“咚咚咚”地捶着胸口,骂道:“我哪里闹了?你的婢妾要治死主母,你们全家上下都是一句公道话不说,反而赖着我说我闹腾?就是鸡鸭被按在案板上还要扑腾几下子呢,我家就我一个闺女,在家里我娘把我当眼珠子一般宝贝着,嫁到你家里来了,混得连个婢妾都不如了,反而是处处被压制着,是什么道理?”

夏金桂又将那把刀塞到昏迷的袭人的手里,摇晃着她说:“来吧,来治死我吧。横竖治死我也没什么要紧。只是你别得意,我死了,你们爷还会再娶好的,你就接着装贤良吧,到时候看新来的主子会不会像我这样笨拙没手段,容不容得下你这样的狐狸爬上头去作祟!”

贾母实在禁不起夏金桂这唱作俱佳的闹腾,说:“算了算了,你容不下袭人就算了,叫她还伺候我去,也好拔去这‘眼中钉肉中刺’,大家过太平日子!”

夏金桂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泼辣辣地叉着腰哭着说:“你老人家只管护着她,却很不必说着一个扯着一个的。我们很是那吃醋拈酸容不下人的不成?怎么就是‘拔出肉中刺,眼中钉’?谁是谁的‘肉中刺,眼中钉’啊?倒是把话挑明了说的好!明明被人设了魇魔法儿的人是我,没一个人来关心一下、问一声好不好,却都帮着那下贱婢妾来排喧我!好嘛,既然没有我的容身之处,那便将我的陪嫁都还我,给我一纸休书,我保证抬脚就走,不会赖在这里做那谁谁谁的‘肉中刺,眼中钉’!”

这夏金桂虽然脾气不好,到底还是带了一大笔嫁妆来的,要在往日,王夫人见着这么没规矩没教养的媳妇,肯定是二话不说就打发了去的,可是现在,却讲究不了了。夏金桂除了嫁妆之外,说是夏家只有一个老娘,老娘死了的话,夏家的家产不就都落到贾家了吗?当初不是为了图谋这笔子大财,何必叫宝玉娶上这么个‘搅家精’呢?现在,人都娶了来了,半途而废岂不是可惜了的?再说,这媳妇才嫁过来,府里花了一大笔银子做彩礼和婚嫁的费用,现在就为了个无足轻重的婢妾打发了正经八百的儿媳去,既不上算也没面子。如此一想,王夫人便死死地拽住贾母的衣袖,意思是算了,不如退一步,还是把袭人给夏金桂发落吧,也就是一个婢妾而已,犯不着因小事而乱大谋。

贾母气得一扭头,丢下一句:“我才懒得管你们的破事呢。”便自己给自己找了台阶下去,并扶着丫鬟脚不沾地地走了。王夫人便也作势去追,跟上贾母的脚步走了。

贾宝玉见贾母等人走了,好不容易搬来的救星没了,便知道袭人必定是不能免难,颤抖着声音问金桂道:“你要拿袭人怎么样?”

夏金桂任由丫鬟们整理着她衣服上的褶皱,斯条慢礼地说:“还能怎样?自然是卖了她!反正这屋里有她没我,有我没她!怎么?舍不得?”

说话间,夏金桂的一双桃花眼便斜睨着贾宝玉,微微撇着嘴角,说:“要不——就卖了我,留下她!谁不知道你们贾家有钱有权,‘背靠大树好乘凉’,什么违国法乱纲常的事情都干得出来!”

贾宝玉一脸悲愤地看着夏金桂,又低下头看了看恹恹地俯在春凳上的袭人,不禁悲从中来,却又“有冤无处诉”,便如同个大孩子一般“哇哇哇”地就哭了起来。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