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厮杀、吞噬、变强、厮杀、吞噬……

到最后,留下的,只剩下了怪物。

“沈寂宵,准备好,我要冲破这个幻境了。”唐釉已经摸到了幻境的边缘,他开始无休止的释放精神力,直到撑破边缘。

“唉。”

唐釉听见一道声音,苍老,年迈,不复威严。

“您是船长吗?”

“我很抱歉……不应该……”声音逐渐模糊,“我害了……”

“您已经做得很好了。”唐釉慢慢收回自己的精神力,他能感受到这个幻境在渐渐消失,“没有生命甘愿死去,这些年,即使失去理智,您也没有离开这艘船,还在坚持清理船员们的房间。您还记着他们,记得塔里克号。”

“是吗……”

幻境崩塌了。

“杀了我。”小水母和人鱼听见最后一句清晰的话,“就让我的尸骨埋藏在这里。”

回到现实。

奇美拉的巨口已经近在眼前。

沈寂宵握着桅杆,断茬尖锐,运气蓄力,直直地刺入奇美拉的巨口中。

木头无法承受相接的力量,寸寸碎裂,但沈寂宵已然感受到,尖端刺穿血肉骨骼的声音。桅杆扎入后拔不出来,他便随手扯了根粗铁链,在水中甩出呼呼闷响,链子末端带着块儿爬满藻的青石。沈寂宵抡了一圈,用石头狠狠砸向奇美拉的头部。

而奇美拉,受了这样的重击,竟是更加用力地挣动起来,它脊背生着不知名鱼类的倒刺,尾鳍锋利,用力拍打着船璧,若非沈寂宵把它钉在船上,恐怕已经被它逃脱了。

二鱼的血水染红了海。

沈寂宵不确定奇美拉的要害在何处,吞食了那么多生物,也许有不止一个心脏、不止一个大脑。他只能榨干自己的体力,同它搏斗。

直到再无反应。

“好了。”沈寂宵喘着气,险些无力上游。他抓着船外沿的一根链子,慢慢地往上。

小水母冒出个脑袋。

他的精神力也告竭了。

但沈寂宵上游的时候,他又强行分出一股精神力,捞了一把人鱼。

“谢谢。”沈寂宵抬头。

“不用谢……”唐釉吃力地动了动。

出乎沈寂宵的预料,他把奇美拉也捞了上来。

“你先休息一会儿,人鱼。”唐釉说。

“晚安,奇美拉。”小水母很认真地把奇美拉放在甲板上,盖上几片海草,“晚安,鮟鱇鱼,晚安,鲨鱼,晚安,小小鱼……”

“晚安,船长,大副,水手。”

“那是你的珍珠?”休息过后,沈寂宵远远的就在奇美拉的碎片里看见了一点发光的东西。

“珍珠!”

唐釉也休息够了,高兴地游过去。

他的珍珠,终于找到了。

只是当他用精神力捧起自己的珍珠,却发现,记忆中雪白光润的珍珠,竟变成了一颗血红珍珠。

红色珍珠特别少见,他记得自己刻录过的珍珠,绝对没有这样红的。

可是珍珠内部,分明有他留下的魔力。

“……”

唐釉没想明白。

他捧回珍珠,注入精神力,浏览其中刻录的记忆碎片。

血红的珍珠散发沉沉的殷红光芒,图像投射在船的外壁上,但小水母没有看那些,他的精神完全沉浸在珍珠内部。

给沈寂宵刻录的珍珠,和他自己的珍珠,用的术式虽然相同,却是简化版的。他自己这颗用的是原版术式,刻录起来很花时间,但完成后,不仅是画面,连当时的声音、情感,也能完全刻录进去。

就像看一场过去的电影。

人鱼在一边休息着。他没有探究他人隐私的兴趣,即使唐釉把他的几片记忆投在外面,也没去看,甚至刻意避开了。

直到他听见一阵隆隆呼啸。

散发着微光的珍珠,正在投影着一场风暴,雷电劈开云层,浪起云涌,数十米高的风浪摧毁着见到的一切。庞大的巨轮,在风浪上也就只是一片小小的枯叶,桅杆折断、帆布撕裂,尖叫和嘶吼被淹没在风暴中,不剩分毫。

人鱼支楞起来。

他不会认错的,这是塔里克号沉没的那一天。

小水母的这颗珍珠,怎么会刻录十八年前的光景?

……也是,这颗珍珠就遗落在这里,和这艘船相关也很合理。

但……水母能活十八年?

“唐釉。”

小水母刚从珍珠的记忆里出来,就看见了目光灼灼的人鱼。

“刚刚那颗珍珠,刻录了什么?”

沈寂宵:“我可以吗?这是否涉及你的隐私?”

“可以的。”唐釉把珍珠送到沈寂宵手心,“不过你没问题吗?你身上的伤口……”

“无碍。”

但人鱼的肚子咕噜噜地响了一下。

一人鱼一水母这会儿都很狼狈,唐釉连把自己捆在沈寂宵身上的精神力都没有了。好在现在也不需要这个。

他们收拾了一下东西,唐釉拾起珍珠,沈寂宵把怀表和护佑项链缠在手臂上,一起把船最后的角落探索了一遍,游回最开始的船头。

“葵哥——”

在数十朵粉白色的海葵中,唐釉找到了那朵黄艳艳的。

“小水母!”葵哥张开它的三十六根触手,一起挥舞,“你回来了!”

“是呀。”唐釉还是很满意这趟旅途的,“送你一颗珍珠。之后我就要到浅海去啦,深海太冷,我的触手都要冻僵了。”

葵哥的触手卷住珍珠:“好可惜,我还以为我们能多聊会儿。”

“谁说不是呢,以后说不定还会再见的。”

告别了葵哥,唐釉和沈寂宵花了一点时间往上游。

下潜无比漫长,上浮也没好到哪去,游了许久也见不到一丝天光,只有他们身边的照明术亮着。

但上浮的时候,沈寂宵的心情比一开始宁静许多,有心情观察海底的其他生物了。看不见的深海里,时不时游过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黑暗里,大家似乎都有着不同的“才艺”,会发光都算普通。它们五颜六色、奇形怪状,秉持着没人看见就随便长长的真理,没有任何规律可言。

沈寂宵看见了会发蓝光的虾,长着两片小肉翼的海天使,还有和奇美拉有些像,却正常许多的鮟鱇鱼。

又看见一个半透明的口袋,外缘长着一条条的、闪烁着七彩微光的“棱”,仔细一看,那些是它的栉毛,这只口袋一样的生物就靠栉毛快速摆动来移动。

“那是什么?”人鱼问。

“瓜水母。”

“你的亲戚吗?”

唐釉:“才不是,瓜水母和水母不是一个物种,它会吃水母的。我在它食谱上,快离开。”

沈寂宵默默闭嘴。

他始终是条没常识的鱼。

到了浅海区,他们随意找了片海洋中漂流的海草,在边上稍作休息。

沈寂宵几乎是立刻拿出了血色珍珠,想要观看里面的记忆。

令他失望的是,并没有任何那人的踪影。

他看见大海、珊瑚,唯一和塔里克号相关的就是那场风暴,没见着任何人类的身影。

“这是你的记忆吗?”沈寂宵问,“你一只小水母,活了十八年?”

“也不一定是我的记忆啦!”唐釉回答,“我也会把别人的记忆刻录在珍珠里,比如你要的魔法卷轴。有时候遇到一些很触动的事,亦或是绝对不想忘记的事,就会找珍珠刻录下来。”

“珍珠是很好的魔法材料,可惜会损坏,所以我隔段时间就会过来检查一遍,转录一份。”

“不过……这颗珍珠变成红色了,真奇怪,我的珍珠都是就地取材,这个海域应该不会产红色珍珠才对。”

沈寂宵看着血色珍珠,若有所思:

也许是别人的记忆,不一定是小水母的记忆。

“小水母,你今年多大了?”

“我不知道。”唐釉老实回答,“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哪里会记得时间。如果你对这些珍珠里的记忆好奇,我留了几颗在附近的珊瑚礁,都是同时间段的。”

“我会去看看。”人鱼应下,“但我或许得先去岸边一趟。”

“你要做什么?”小水母微微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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