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2 / 2)

  雨势有变大的趋向,扔完烟蒂的沈洲转过身,低着头绕过地上的水洼,走得不疾不徐,回到面馆门口才发现宋涸还站在原地。

  “进去啊,”他瞥了一眼宋涸,推开了门,“杵在这儿做什么?守门啊?”

  “看你怎么犯傻,”宋涸翻了个白眼,一边跟着他进门一边没好气道,“屋里又不是没有垃圾桶。”

  沈洲没应声,从餐桌上抽了张纸巾擦干发尖的雨水,就近坐下了。

  宋涸坐到他对面,两人各点了一碗面。

  医院附近的面馆一到饭点就人满为患,长此以往,煮面的效率总是很高。一团纠缠的面条浇上清淡的汤,缀着几点肉星和葱花在瓷碗里晃悠,服务员把碗搁在桌面上,敲出咔哒一声响,原本望着门外雨幕出神的沈洲像是被惊醒一般,将目光落回桌面,看到了对面埋着脑袋毛茸茸的发顶。

  宋涸捞过筷子埋头先喝一口汤,咸香味在口腔里弥漫,他突然间想起自家小区背后的那片海港,在家里开窗时若正好起风,偶尔能问到海浪翻涌的咸涩味道。

  他确实饿了,忙着埋头嗦面,嗦完了抬头,对面几乎没什么动静。沈洲用筷子撬着碗里的面条,食欲欠佳的样子,垂着眼盯着碗,对他说:“没吃饱就再点。”

  宋涸吃了五分饱,肚子还有些空荡,但想着少花点钱,便抽了张纸擦嘴,看对面那男人味同嚼蜡地咀嚼嘴里的面条,像在受什么酷刑一样,未消的饥饿感顿时也去了大半,皱眉回答道:“不用。”

  这顿饭无疑也会是沈洲来结账,奶奶住院时卡里的两毛钱都凑着交上去了,宋涸此刻身无分文。

  虽然欠沈洲的钱屡次累加,已经多到记不住具体金额的地步,宋涸也还是想着,迟早是要还的,能少欠一点是一点。

  宋涸不久前高中毕业了,暑假到林港市里找了份便利店兼职,老板总说他长得好快,有种身高每天都要蹿一点的错觉。宋涸自己没察觉,但每回一见到沈洲,又确实能感觉到他比上回见面矮了一点,到现在已经比自己矮了半个头了,与他视线相交时,会有一种恍惚又荒诞的颠倒感。

  明明第一次见到沈洲的时候,觉得他好高,高到在人群里一眼就能看见,高到跟他说话时都要梗着脖子仰起头。

  不过也是,那时的宋涸才十五岁,初中刚毕业,班上的大多数女同学都比他高。

  那年宋涸他妈乳腺癌化疗剃了光头,医生说要多走动,一家人有事儿没事儿便总在街上闲逛。暑假的某个傍晚,宋涸跟在爸妈身后一起去菜市场买菜,正百无聊赖地东看看西瞅瞅,不经意转头,就注意到了街角某个鬼鬼祟祟的男人。

  男人有意保持着距离融入人群,但因为个子有一米八出头,在小县城人口不算密集的街道上颇有些鹤立鸡群。尽管去买菜的路径七弯八拐,一家三口刻意绕路以便病人散步锻炼,可宋涸每回转头,总能一眼就看见他。

  海汀县不算大,几步一熟人是常有的事,但每回转头都撞见未免也太过巧合,宋涸觉得,那男人是在跟踪他们。

  小偷?拐卖?变态?抢劫?杀人犯?

  当年班上流传的《十宗罪》他看了不少,各种可能性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尽管后来误会澄清,宋涸对沈洲的第一印象也算是定了调子,无论如何也不算好。

  宋涸小心观察着身后紧跟不舍的男人,心惊胆战的同时莫名有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兴奋感,他看了眼父母你侬我侬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的背影,自负地想着“关键时刻还得看自己”,于是决定自己想办法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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