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32(1 / 2)

  沈洲隐瞒了宋祁类似于自杀的作为,对他撒了谎:“宋老师下班后路过小卖部,买了几瓶酒,在港口喝了不少,我恰好路过,见他醉得不省人事,就把他带回来了。”

  宋涸不疑有他,依照他的指示把宋祁安顿好,又让他换身干衣服洗个热水澡。

  沈洲统统拒绝了,只拿了条干毛巾擦水渍,走之前还要洗干净拧干再晾好,唯恐留下太多存在过的痕迹。这种莫名的倔强像在同谁对峙,但对手只有他自己。

  宋祁躺在床上,很不安稳,仍在呢喃妻子的名字,宋涸闻声红了眼眶,沈洲伸出手揉了把他的头,想出声安慰,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孩子也不容易,第一次见他时他才八岁,无忧无虑地噘着嘴要糖吃,再见是在大街上,十五岁的他风风火火,气焰嚣张,如今他十六岁,据说徐一玲死后他尝试更加努力地学习了,然而除了上涨的分数,他也没得到过其他什么。

  觉得惋惜之余,再度抠伤的手指渗出血来,沈洲感受到宋涸的视线,没有过多停留,很快跟他告别。临走时嘱咐他照顾好宋祁和自己,那小孩很少向他露出听话的神情,彼时却攥紧门框低眉敛眸地对他说:“知道了。”

  他的面色隐藏在沈洲被楼道照明灯打下的阴影里,看起来孤立无援的,身形似乎比以前单薄了不少。沈洲在心底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此后的三年里,沈洲不再特意跟踪,也不再刻意躲避,偶遇他们的次数也多了起来,宋祁总说要还他钱,他知道老师心里过意不去,也不拒绝,也不催,双方加了联系方式之后,比起假日客套的寒暄,转账记录还要更多些,几百上千的,有时甚至只是十多二十块钱,分分毫毫都是对方的自尊。

  两个人都没再主动提过港口那晚的事,不知道老师是记得还是忘了。

  忘了也好,记得也罢,总之日子就这么没什么来去地过着,一直到宋涸高考结束那年的暑假。

  依旧是那片港口,某天早上有人落水,宋祁上班路过,下水救人,人是救回来了,自己却被海浪卷走,尸骨无存。

  沈洲不明白他为什么总在发散这种没必要的善意,做好事之前真的有把握所有人都能不产生任何负担吗?能保证自己随时都可以全身而退吗?

  没想到他最后也要栽在那片和大海一样无边无际的善意里面。

  宋涸年纪还小,奶奶年纪又太大,也许宋祁在世时人品和口碑都打压似的盖过了一众亲戚,积攒了嫉妒和怨怼,总之前来吊唁的更多是他的同事和学生,连葬礼都是由沈洲帮忙操办的。

  临到最后也还是觉得恍惚,沈洲站在人群之外抽烟,遥遥望着遗像上的宋祁,甚至忘了要告别。

  他其实并不经常抽烟,感到无聊时也许会来上一根,但更多时候是内心的情绪无以宣泄,需要靠一些媒介来克制。手指还总是无意识地动作,指尖往往落得个遍体鳞伤。

  为什么是宋祁老师呢?当时的沈洲一遍又一遍地暗自想着,为什么偏偏是宋祁呢?

  下水救人的人为什么不是别人,又偏偏是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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