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残酷的雪季37（2 / 2）
在他有记忆起，雪季的惨烈就已印刻在了他的心中。他是男孩子，他的目标是成为部落的勇士，未来的某一天，他也会如阿父与阿兄那样在雪季奔赴前线，与进犯的荒兽大军作战。</p>
他担心阿父与阿兄，但他已明白，这是每一个帝玛塔男性避不开的过程，是他终将会面临的考验。</p>
他为族人的逝去哀伤，为族人的重伤不忍，却也更坚定了自己要成为勇士的信念。</p>
阿必沃的冷静令穆仲夏震惊。他在阿蒙达面前蹲下，轻声问：“阿蒙达，你不怕吗？”</p>
阿蒙达此刻的双眼犹如他的父亲，兄长那样充满了坚定。</p>
“我不怕。穆阿父，我会成为勇士，我会保护你。”</p>
穆仲夏的鼻子发酸，眼睛发胀。</p>
想到古安义无反顾地去帮忙，再看看如此坚强勇敢的阿蒙达，穆仲夏做了几个深呼吸，让自己抽离刚才的那种负面情绪中，现在不是不忍面对的时候！</p>
“阿蒙达，穆阿父接下来会比较忙，你去拜热那里好吗？”</p>
阿蒙达点点头：“穆阿父，我能照顾自己。”</p>
穆仲夏忍不住用力抱住如此懂事的孩子。</p>
做好决定，穆仲夏先带阿蒙达回朶帐。给他装了一大袋子的吃的，面包、香肠、奶酪、罐头、菜干、果汁等等，还有十几颗生野鸡蛋，再收拾了一包衣物，把他送去了拜热那里。</p>
穆仲夏握住拜热枯瘦的手：</p>
“姆妈，我和古安这几天都会很忙。阿蒙达要麻烦您照顾了。”</p>
拜热用力点头：“你放心，我会照顾好阿蒙达。这些你拿回来，我有。”</p>
拜热不肯要穆仲夏拿来的食物。</p>
“只是些吃的，我和泰瑟尔都不缺。”</p>
把装食物的袋子直接放到桌上，穆仲夏又蹲下对阿蒙达说：“姆妈年纪大了，你多带着妹妹玩。”</p>
阿蒙达点头。</p>
耶合拘谨地躲在达姆的身后，好奇地偷瞄这位达姆和伊莫每天都会提及的，泰瑟尔阿坦从伊甸带回来的厉害拿笯。</p>
耶合其实并不害怕穆仲夏，相反，她幼小的心灵充满了对这位伊甸拿笯的感谢。阿父、达姆和姆妈都告诉她，是这位伊甸拿笯让阿父能重新站起来，是她和阿父的恩人。</p>
只是，也因为穆仲夏如今在部落的地位太高，大家说起他来都是充满了敬意，小小的耶合感激，却也不敢靠近。</p>
穆仲夏朝耶合露出一抹温柔的笑，伸手轻轻揉了下耶合的小脑袋。耶合害羞地完全缩到达姆身后去了。</p>
穆仲夏站起来，对拜热道：“姆妈，那我去忙了。”</p>
压下拜热要去拿那袋食物的手，穆仲夏另一手又揉了下阿蒙达的脑袋，转身离开。拜热伸出的手过了一会儿才放下。</p>
耶合这时候又探出了脑袋。阿蒙达和这个妹妹不大熟，或者说比较陌生。但他记得穆阿父的话，他朝耶合伸出手：“耶合，我给你讲故事。”</p>
耶合的小鹿眼瞬间亮了。</p>
在阿蒙达的有心下，两个孩子坐在地台边上看起了故事。穆仲夏手里没有合适的儿童读物，还是只能从穆希的那堆书中翻翻找找，勉强找出几本图画多字少的。</p>
阿蒙达跟着穆阿父学习伊甸语，认识一些字了，对着图片也勉强可以给耶合讲一讲。这是耶合第一次接触到书籍，眼里满是新奇。</p>
拜热苍老的面容上有欣慰，也有担忧，还有再一次面对族人在雪季中伤亡的无奈。到了拜热这个年纪，面对死亡，她早已能做到平静。</p>
这是一代代帝玛塔人绕不过的命运，是雪神对一代代帝玛塔人的意志的锤炼。部落的希望在坐在那里的两个孩子的身上。</p>
有着骨痛病和眼病的拜热慢慢地走到窗边。尽管已经服用过伊甸的药剂，但拜热的视线仍然因为急速飘落的雪花而模糊了一些。</p>
拜热有些混浊的双眼透过琉珀窗遥望雪花遮蔽的天空，嘴里低低地吟唱。祈祷雪神保佑她的泰瑟尔和阿必沃，保佑他们平安回来。</p>
从拜热的朶帐出来的穆仲夏抬手挡住飘落的雪花。走过头领朶帐前仍旧充斥着悲伤的人群，避开雪地上那一滩滩已结为冰的血水，他微弯身，顶着迎面的刺骨寒风一路小跑回朶帐。</p>
族人们的心绪此刻都放在了回归的战士身上。有人注意到了穆仲夏，但见他似乎是要回去，便没有追上去询问。</p>
回到朶帐的穆仲夏没有去脱身上厚重的裘皮斗篷，只是摘下手套，打开放有药剂、药品的术宝箱。把他手上现有的愈伤药剂、退烧药剂、止血药剂全部拿出来。</p>
大概数了下数量，他又放回三分之一，其余的全部装到一个兽皮袋子里。又拿了纱布、外伤药品、消毒水这些的。戴好手套，他又匆匆出了门。</p>
重伤的族人们都送去了大巫朶帐后方的一个大朶帐内。头领缪什卡也在此处。</p>
穆仲夏出门询问了一位遇到的头领侍卫，才知道部落里负责治病救人的也是大巫，治疗的地点就在大巫朶帐的后方。</p>
穆仲夏一直以为那顶朶帐也是住人的，现在才知道那是部落的“医院”。</p>
穆仲夏进来的时候，朶帐内满是人，混杂着各种气味。他被呛了一下，这才发现这顶朶帐居然没有窗户！</p>
朶帐内点着几盏兽油灯，光线十分的昏暗。油脂燃烧的气味混合着血水和许多人身上都气味，令穆仲夏的脑袋发胀。</p>
很多人发现了他，头领缪什卡也注意到了，他走了过来。</p>
穆仲夏半掩上帐门，先说：“头领，这里太闷了，不利于伤员，需要通风。”</p>
把手上的兽皮袋递过去，又道：“还有除了伤员，其他人先出去，不要这么多人在这里围着。来几个人跟我去拿些东西。”</p>
缪什卡立刻喊：“苏旺比，你带三个人跟穆大师走！”</p>
被人挤着的苏旺比立刻点了身边的两个人，艰难从人群中穿梭过来。缪什卡又下令，让非伤员都先出去。穆大师说了，不要这么多人在这里，对受伤的族人不好。</p>
穆仲夏在部落的地位这时候显现了出来。尽管很多人因为担心受伤的亲人，不愿意离开，但穆大师说了，他们还是听从地出去了。</p>
“这里是药剂、药品。”</p>
交代了缪什卡一句，穆仲夏带着苏旺比四人跟他走。</p>
再次回来，穆仲夏拿了家里的一个取暖器，拿上所有的暖手宝，再拿了两盏术法灯，再拿了几样个人物品，又去种植朶帐把能收的蔬果都收了，还拿了十块奶酪。</p>
苏旺比一看就知道穆仲夏要做什么，忙道：</p>
“穆大师，头领会给受伤的族人分配食物的。</p>
您留下取暖器和暖手宝，我把我的拿过去。”</p>
穆仲夏道：“取暖器我会做，明天就能做两个出来，我那里还有。</p>
受伤的人要补充营养。谁家有野鸡那些的，可以拿过去，熬鸡汤。</p>
这些我都跟部落算钱。”</p>
一句算钱，挡住了苏旺比的拒绝。苏旺比深深看了眼穆仲夏，沉默地抬手，招呼同来的三位族人帮忙。这三人也是紧抿着嘴，心里记下了穆大师的这份恩情。</p>
穆大师说是算钱，四人都清楚，也不过是让部落拿得更心安罢了。</p>
再次回到那个被穆仲夏称为简易医院的朶帐。朶帐内已经没那么多人了，不过外面还有很多伤员的亲人守着，特别是那些重伤员的亲人。</p>
他们的眼泪结成冰粘在睫毛上，双手紧握，祈祷雪神不要带走他们的阿父、男人或是儿子。</p>
穆仲夏进来就对缪什卡说：“我在伊甸学过一点治疗知识，我想帮忙。”</p>
朶帐内所有能动的人都看向了他，眼里是某种希望。</p>
缪什卡朝着穆仲夏就深深弯下了腰：“穆大师，第三部落感谢您的仁慈，与帮助。”</p>
帝玛塔人缺医少药，穆仲夏拿出来的药剂有三百多支。缪什卡当场说了，他拿来的所有东西部落都以相应的价格收购。</p>
穆仲夏没有说赠予，不过他给出的价格绝对算是低廉。这也是为了日后双方不要因此闹出什么矛盾。</p>
愈伤药剂和止血药剂优先分配给伤势最重的战士。朶帐内有了取暖器，再加上几个火盆，更加暖和了不少。</p>
明亮的术法灯取代了气味“浓郁”的兽油灯。露出一条缝的帐门带来了寒风，却也让朶帐内混浊的气味很快消散。</p>
脱掉厚重的皮袄，绑起头发，挽起袖子，套上干净的围裙，穆仲夏从大巫的手里接过了救治的工作。</p>
大巫在祈福上堪称一流，但在治病救人上，却是一言难尽。或者说，帝玛塔人兼职治病的大巫，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系统的医术。</p>
如果大巫手头有伊甸的药品药剂，就用上。如果没有，就给伤员用亚罕本土的草药煮成的汤药或药膏。</p>
可本土的药物不是穆仲夏熟知的、自成一派医学系统的中医药方。只是一代代帝玛塔人的大巫口口相传下来的土药方，如果有效，帝玛塔人也不会那么珍惜伊甸的药剂。</p>
但大巫的手里常常是没有伊甸的药品、药剂的，因为伊甸的药品、药剂要紧着出征的战士。</p>
大巫的治疗更多的还是依靠向雪神祈祷，吟唱祝福的神曲。自身抗性强的，或许还能挺过去；抗性不强的，就只能在痛苦中死去了。</p>
穆仲夏不是医生，但他在另一个世界掌握的基本医疗手段跟大巫比起来那绝对是王者水平。</p>
作为曾经的农业职高的老师，他给骡子、马、牛打过针，正过骨，钉过掌，接过生！</p>
大家都知道泰瑟尔的拿笯穆大师是机械师，他还懂种植，却没想到他竟然还会医术！</p>
骨头断掉的伤者在穆仲夏的手里一个个被接骨、固定。四肢有缺失的，先被彻底地清洁伤口、消毒、然后包扎。</p>
外伤严重的在服用了药剂也无法止血后，穆大师用术法枪弄出缝针，用他带来的棉线消毒后给伤者缝合伤口。</p>
穆仲夏的这一番操作惊了众人的下巴。在他这儿，人和牲畜都是动物，某些时候可以相同对待的。</p>
朶帐外的积雪越来越厚；朶帐内，一个个伤口被处理好的战士视情况或是让他们的亲人把他们接回去休养；要么留在朶帐“住院”。</p>
在治疗伤员期间，穆仲夏还吩咐苏旺比带人把朶帐内清洁了一番。不能扫地，拿湿布子一遍遍擦干净地面，伤员躺着的兽皮垫子也全部换上干净的。</p>
穆仲夏让古安去熬鸡汤，什么都不用放，只放盐巴就行。没有内伤的伤员可以喝点鸡汤补充营养。</p>
古安是穆仲夏最好的学生，穆仲夏也是手把手地教古安怎么救治伤员。她还让大巫从部落里挑选了10名强壮的女性，跟在她身边学习。朶帐的空间有限，人数再多就过于拥挤了。</p>
穆仲夏所展露出的治疗手段令看在眼里的帝玛塔人心中对他更加充满了敬畏。他们再一次震撼于伊甸的强大。</p>
如果穆仲夏知道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肯定会翻白眼。抱歉，这些东西和伊甸没有关系，完全来自于他十年农学职高老师的学识积累和信息大爆炸带来的知识储备！</p>
已经死去的帝玛塔战士，在大巫的祈福下，魂归雪神的怀抱。战死的勇士，他们的魔兽伙伴就一定是阵亡的。</p>
魔兽会用他们的生命去保护自己的伙伴。魔兽的尸体太重，死亡后就先行火化了。</p>
战死的勇士，火化的骨灰与他们的魔兽伙伴的骨灰一起洒在了亚罕冻原的土地上。</p>
而那些失去了魔兽伙伴的勇士，会很久才能从这样的悲伤中走出来，甚至有些一生都不会再寻找新的魔兽伙伴。</p>
也有勇士和自己的魔兽伙伴都受了重伤未死的，因为勇士也会用他们的生命去保护自己的伙伴。</p>
但部落的药物有限，受了重伤的魔兽最多只能分到点药品，是分不到药剂的。</p>
看到那些受了重伤奄奄一息的魔兽，穆仲夏就想到了木宰。他又拿出一点自己的药品和药剂交给大巫，让大巫尽可能地去救治那些魔兽。</p>
他们不是单纯的动物，他们也是部落的一员！</p>
仍旧活着的人，穆仲夏和大家一起努力挽救他们的生命。</p>
在一场场和时间赛跑的战斗中，缪什卡和大巫给了穆仲夏绝对的自主权，头领部落的族人们也给了穆仲夏绝对的信任。</p>
不少头领部落的老人在看到穆仲夏时都不由留下感激的泪水，一次次向穆仲夏行礼，为他送上雪神的祈祷，祈祷雪神保佑他，恳求雪神给予这位来自伊甸的大师平安。</p>
雪绒鸟是亚罕的神鸟，穆大师就是来自于伊甸的雪绒鸟！</p>
有了伊甸雪绒鸟的第三部落，让他们看到了部落未来的希望。</p>
穆仲夏忙着救治伤员，忙着炼造术法兵器。这期间古安的生理期很准时的到来，穆仲夏把她赶去朶帐休息。</p>
风雪越来越大，气温也越来越低。</p>
一批批的伤员从前线被送回到头领领地，一具具第三部落战士、勇士、魔兽的尸体在漫天的大雪中回归雪神的怀抱。</p>
哀伤笼罩部落的上空，可生活需要继续前行。收起悲伤，帝玛塔人在穆仲夏的面前展现出了他们顽强的生命力和对残酷环境的永不屈服！</p>
而在前线，泰瑟尔收到了来自部落的第三批术法武器和普通兵器的支持，还有他的拿笯专门带给他和阿必沃的补给，保证两人在前线的营养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