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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随着官哥儿逐渐长大,即将开蒙,常嬷嬷对蓉姐无视官哥儿的态度也越发不满,经常拿已逝的盛老太太当做典范,教育蓉姐要把庶子视为己出,当做嫡子一般教养,延请名师,好好教书,日后若官哥儿高中,不仅能光耀常家门楣,连蓉姐这个做嫡母的也能跟着沾光。

蓉姐面子上倒也不反驳,打着哈哈应了,但日后还是外甥打灯笼——照旧,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其实蓉姐知道常嬷嬷打的什么盘算,官哥儿要开蒙读书,要请名师,进好的私塾,就得使银子。而常年虽然做了那么几年官,可毕竟常家底子薄,常家又娶了侯府的千金,维持体面和日常开销都是一笔不小的支出,因此也没积攒下多少钱,常年这一走,常家出得多,入得少,光景是一日不如一日,又哪来额外的银子给官哥儿请名师读书呢?官哥儿的亲娘是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小妾,更是拿不出银子。因此,常嬷嬷就把主意打到了蓉姐的头上。

蓉姐出嫁时,正是侯府极盛时期,明兰为表示嫡母厚道仁善,给蓉姐好好备了一份一辈子吃用不完的嫁妆,在常家,旁人或许没钱,唯独蓉姐不可能没有钱。

蓉姐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有数,老太太拿自己嫁妆抚养盛纮,那是因为盛纮生母早逝,盛纮只有一个嫡母可孝顺,可官哥儿的生母珍珠可是健健康康地生活在常家。而且珍珠是庄户人家出身,从小下地干农活,常嬷嬷就是看中她膀大腰圆好生养,才做主抬了她进门给常年传宗接代,以珍珠这个这个体格,活到七老八十没问题,即使官哥儿日后有了出息,肯定也是把生母放在前头,做嫡母的,又何必花自己的嫁妆给他人做嫁衣裳。

蓉姐觉得,有多大本事办多大事,让官哥儿随便找个便宜的私塾开蒙得了,当年常年不也是在乡下读书开蒙吗?若是他真有本事,是个文曲星下凡的命,无论在哪读书都能考中功名。若是官哥儿没这个命,那更没必要白白浪费银子。

因着对官哥儿教育理念的不同,常嬷嬷心中对蓉姐的不满愈发严重,总在蓉姐面前阴阳怪气,说什么常家唯一的血脉没钱读书,前程要被耽误了之类的话,可这些嫁妆毕竟是蓉姐从顾家带来的,她不肯“自愿”拿出来,即使身为长辈的常嬷嬷也不能擅自动用,否则闹将起来,传到外头去,外面都说顾家出来的女儿自私自利,不肯拿自己的嫁妆孝敬长辈和抚养庶子,坏了顾家女孩的名声,顾家面子上也不好看。常嬷嬷早年深受白老太爷和顾廷烨的恩典,所以宁可自己受点委屈,也不敢做出有损顾家名声的事。

可常嬷嬷念叨多了,蓉姐也烦,索性把珍珠叫来暗示了一番,大意是我虽然很想效仿盛老太太把官哥儿当自己的亲生儿子抚养,可官哥儿毕竟是有亲娘的,有亲娘在,做嫡母的也不好插手太多庶子的教养,“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总之你自己看着办吧。

珍珠虽没读过书,但是不傻,她仔细一琢磨就想明白了,大娘子这是在以官哥儿的前途为要挟,让她滚蛋走人,或者跟那个盛纮的亲妈一样,恰到好处地“病逝”,好给官哥儿换个好前程,珍珠哪里肯干,她给人当妾养儿子就是图有口饱饭吃,日后老有所依,没有为了儿子前途把自己搭进去的道理,于是珍珠当晚就抱着官哥儿大哭大闹了一场,听说大娘子要逼着亲妈走,官哥儿也急了,哭着去找常嬷嬷给亲妈求情,求常嬷嬷千万不要赶走亲妈。

常嬷嬷本人呢,为了官哥儿的前程,本来也存了那么点儿“留子去母”的意思,蓉姐敲打珍珠的事她也知道,蓉姐的“意思”正中她下怀,最好是珍珠识相主动走人,日后官哥儿记在蓉姐名下,当个嫡子,以后前程就更好了,可没想到珍珠不吃这套,抱着孩子又哭又闹的,直到常嬷嬷开口同意永不把他们母子分开,才算了了这桩事。

此事暂且按下,而更令常嬷嬷火冒三丈的是,自从给常年守完孝以后,蓉姐总是打着各种名义,乘车出门,一出去就是大半天,而且每次回来以后都红光满面的。

常嬷嬷那颗总往下三路想的心思又活泛开了:蓉姐是个要守节的寡妇,经常出去抛头露面,神神秘秘的,除了偷男人,还能干什么呢?

因此常嬷嬷认定了蓉姐守不住身子,出门是为了偷情,她本想好好找蓉姐说道说道此事,但转念一想,捉贼拿脏,捉奸成双,倘若就这样直接盘问蓉姐,非但没有证据,而且一个不好,闹到撕破脸的地步,蓉姐决定离开常家另嫁他人怎么办?本朝民间女子再嫁虽说名声不大好听,可也并不是什么罕事,盛家就出过二嫁的女儿,就连皇宫里,也出过二嫁的皇后,到时候,蓉姐把嫁妆一卷,跟那个奸夫一走,常家可怎么办呀。

思来想去,常嬷嬷决定,在蓉姐和那个男人私会时,来一个捉奸在床,到时,是蓉姐理亏在先,还不是任由她收拾,到时候拿捏着她的把柄,那些嫁妆,蓉姐还不是得乖乖奉上。

常嬷嬷便打定了主意,趁着蓉姐和秋娘又一次出门,悄悄雇了车跟在蓉姐的马车身后,一路尾随,跟到了樊楼。

常嬷嬷小心翼翼地避开樊楼中人的视线,一路偷偷跟着蓉姐秋娘二人上了楼,守在包厢的门口,强按捺住心头的火气,静等时机,一边等一边在心里骂,母女俩都是不要脸的,小的偷男人,还要拉上老的给自己放哨。

常嬷嬷等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估摸着蓉姐和奸夫已经难舍难分了,猛然撞开了房门,只听“咚”地一声响,把正在房里吃饭的蓉姐和秋娘吓了一大跳,常嬷嬷定睛一看,房里却没有自己想象中不堪入目的画面,只有蓉姐和秋娘两个人在吃饭而已,桌子上摆满了佛跳墙、葱烧海参、鱼翅羹、蒸熊掌等名贵菜肴,常嬷嬷犹是不信眼前发生的事,不顾惊讶中的蓉姐和秋娘,径直走进包厢,里里外外翻找了一遍,连桌子底下、窗户外面都找遍了,仍没有找到那个“奸夫”。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适才,蓉姐刚被常嬷嬷踹开门时,还觉得紧张心虚不已,担心自己的秘密被常嬷嬷发现了,她闹起来不好看,但看常嬷嬷四处找人的样子,蓉姐心里顿时明白了七八分,原来常嬷嬷不是来“捉饭”的,而是来捉奸的,原来在常嬷嬷心里,自己竟然是这种人。

原来蓉姐虽身为庶女,但在侯府做姑娘时,作为侯府的千金,她的衣食用度从未受过委屈,尤其是明兰嫁过来以后,为了给从小身子不好的蓉姐调理身子,燕窝鱼翅海参不要钱似的给蓉姐喂,总算是把个先天不足的孩子硬是喂养得健健康康、白白胖胖。

而蓉姐嫁入常家做大娘子那些年,饮食生活习惯也不曾更改,每餐都少不了吃山珍海味、鲍参翅肚,光是每日早餐就必要喝一碗极品官燕熬的燕窝粥。可常家毕竟底子单薄,常年也俸禄有限,常嬷嬷心里对蓉姐这样奢侈无度的生活方式不可能没有意见,于是便拐弯抹角地提点了几次,蓉姐倒也乖觉,马上更改了饮食方式,还雷厉风行地在常家全家厉行节俭,每日只让厨房准备粗茶淡饭,连给厨房的买菜钱都减掉了大半,厨子出门买菜都只能挑不新鲜的便宜菜,还要和人讲价讲半天。

看着孙媳妇乖乖听话陪自己吃粗茶淡饭,家里又能省下一大笔菜钱,常嬷嬷自然是高兴的,可才高兴了没几日,明兰就把常嬷嬷叫到侯府敲打了一番。

原来蓉姐在常家生活水平骤降的消息不胫而走,外面纷纷传言,堂堂侯府千金,嫁人以后竟然连嘴里的饭菜都要俭省,庶女低嫁到如此地步,分明是嫡母狠心,故意给庶女小鞋穿。明兰这些年来声誉一直极好,听了这些传言自是不乐意,于是便找上了常嬷嬷。

此番战役,蓉姐大获全胜,吃穿用度一概比照从前,常嬷嬷在明兰面前闹了个没脸,再也不敢置喙蓉姐的吃用。

可常年在时,常家尚可维持这样的开销,等常年一走,常家生活水平骤降,哪里还供应得起蓉姐如从前一般大吃大喝。

其实蓉姐手里有嫁妆,可要把嫁妆拿出来贴补家用,就得全家上下一样吃喝,没有蓉姐自己大吃大喝,常家旁的人清汤寡水的道理,这要是传出去,名声也够难听的。

可要拿蓉姐一个人的银子养全家过好日子,蓉姐更是不肯当这个冤大头,便以“体弱”为名,甩掉了管家的差事,把家中一切都交给常嬷嬷和珍珠,并表示要与全家同甘共苦,生活水平差一些就差一些吧。

蓉姐这一番表态,愣是把常嬷嬷感动得不行,直夸侯夫人明兰教女有方,孙媳妇终于长大懂事了。

可真相哪有那么简单,由奢入俭难,过惯了好日子的人哪有那么容易接受贫苦的生活。是以蓉姐每每吃够了常家粗劣的饭菜,嘴里淡出鸟儿来的时候,都要带上秋娘,打着各种旗号出门,偷偷去樊楼大吃大喝一顿。日子久了,便被常嬷嬷误解成了偷男人……

当天,常嬷嬷回去以后就气病了,捂着心口,疼得翻来覆去直哎呦,蓉姐请来大夫开了几副药,可一碗漆黑的苦涩汤药喝下去,仍是丝毫不见效,蓉姐知道这是心病,可是又能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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