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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衍月点点头:“对呀,宁远侯府重新娶你一回有什么不好,你们本来就是恩爱夫妻,这叫有情人终成眷属!”

听到“有情人”三个字,秦衍云的眼神忽然暗淡了一下:“你这才叫糊涂,顾家既然能害死一个宗妇,就能害死另一个宗妇,我若真的再嫁过去,你焉知我日后不会和白氏一样,被顾家生生害死。”

秦衍月不解:“可是你和白氏不一样,你和世子是真心相爱,世子对那白氏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秦衍云摇摇头:“我和白氏,并没有什么不同,顾家能对白氏下手,就会对我下手;顾偃开能狠心与我合离,来日也会狠心舍弃我的性命。衍月,你要记住,与虎谋皮者,必为虎所噬。心术不正者,必自食恶果。”

秦衍月嘟囔着嘴:“知道了。每次来见姐姐,都要被姐姐教育,好像是我专门来听训的一样。”

秦衍云无奈扶额,她也不想总是教育妹妹,可她实在太害怕妹妹像上次一样,误入歧途,做了坏事,最终得了那么一个凄惨的下场。可她所能做的,不过是一遍遍教导妹妹罢了。

“别总说我的事了,说说你吧,这些日子,在夫婿家过得如何?”秦衍云适时地岔开了话题。

秦衍月露出不豫的神色,抱怨道:“还能如何,左右不过是那样。我原以为,能嫁一个和姐夫一样爱你的夫婿,可嫁人以后才知道,天下真情夫妻少,凑合过日子的多。哪怕是门当户对的夫妻,也不过如此罢了。”

秦衍月紧皱眉头,絮絮叨叨抱怨着:“他家家大业大,人口又多,当家媳妇要理家,事事繁琐,上上下下都要我操心,公婆年迈,日日都要我亲自伺候在前。夫婿要生儿子,我就得牟足了劲想办法多下几个带把的。整日忙碌没有一天得闲。偏偏我那夫君还不省心,贪花好色,连纳了好几个小妾。每每我有抱怨,婆家便要说,‘你那体弱多病的姐姐都坚持要侍奉公婆,为了在公婆面前尽孝,都累晕倒了。你身强体壮,更要以你孝顺的姐姐为榜样,多在公婆面前尽孝。’”

秦衍云一边听一边皱紧了眉头。却又听妹妹抱怨道:“我不喜夫君纳妾,他家又说,‘你那姐姐姐夫夫妻何等恩爱,可你姐夫还不是照样纳妾。我们勋贵人家历来重视子嗣,你姐姐家的小妾生了那么多孩子,你姐姐都能好生待他们,你怎么就不能像你姐姐一样宽宏大度呢?’”

秦衍云的脸色更差了,明明嘴里塞的是齁甜的桃酥,秦衍云却觉得嘴巴里苦得厉害。只得捧起茶杯喝茶,掩饰脸上的表情。

秦衍月却似乎没有察觉姐姐脸色的变化,仍旧抱怨不止,仿佛要趁此机会把在夫婿家的所有不痛快都要发泄出来,“……当初说是和他家门当户对,这倒也没说错,他家跟秦家一样,面上光,里面就剩个空壳子了。现如今,他家居然还把心思打到我嫁妆的头上来……早知如此,还不如留在秦家做一辈子老姑娘得了……”

秦衍云知道,妹妹这是在抱怨,抱怨姐姐刻意打造的“贤惠”人设,却变成了攻击妹妹的一把利剑,每每妹妹“不贤”,夫家便要拿那个打出了“贤惠”名头的姐姐说事,让秦衍月一次次受委屈,忍让……

可明明她这辈子已经为秦衍月铺好了所有的路,明明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妹妹着想,为什么妹妹,她还是过得不幸福呢。

此时此刻,秦衍云才恍然大悟,明白了当初自己的所作所为意味着什么,她在婆家贤惠、恭顺、不争不抢、不妒不忌,的确为秦家女儿打造了一个好名声,结果就是给秦衍月吸引来了这样一个“吃人”的人家,他家听说了秦衍云的“贤名”,一开始就是冲着一个身体健康,好拿捏,又好欺负的儿媳妇来的。

秦衍云又想起上一次她徘徊在侯府时,听说过的盛家的故事,盛华兰为了给妹妹们打造好名声,在婆家忍让十年,可结果呢?除了自寻夫君的墨兰以外,盛家的如兰和明兰找的夫君都不甚好,文言敬不但家底薄,用着如兰的嫁妆,而且纳妾、婆婆又刻薄、看不起如兰生的女儿……正如这一世的秦衍月的遭遇一样;而明兰呢,接手的就是一个烂摊子,两次生孩子,差点连命都没了……

盛华兰为妹妹们做了一个受气包榜样,吸引来的必然是想要受气包儿媳妇的家庭,可惜秦衍云这辈子明白地太晚了。原来她这一辈子,又做错了。

秦衍云正内疚间,忽然有人来报:宁远侯府白大娘子送上拜帖,请秦大姑娘过府一叙。

秦衍云又一次踏足了宁远侯府的大门,这次由于带了拜帖,一路十分顺利,并没有下人为难。想必是白氏提前打好了招呼。想到白氏恢复地如此快,秦衍云也为白氏感到欣慰,至少,她还救下了两条人命。

但行至垂花门时,忽然有一个端着茶盘的小丫鬟一脚跌倒,摔在了秦衍云身上,弄脏了秦衍云的大红石榴裙。秦衍云顿时觉得心疼不已,她合离以后日子并不好过,这条裙子已经是她少有的新裙子了。

但抬头一看那丫鬟,她又生不起气来,那丫鬟身形极小,一团孩气,眼下正看着碎裂的茶盏,抽抽噎噎,不知所措,秦衍云一时不忍,反而躬身扶起那小丫鬟,拿出帕子为丫鬟擦净了脸蛋,又定睛一看,这小丫鬟眉眼竟然像极了玉香,便试探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你母亲是谁?”

小丫鬟扭扭捏捏不敢回答,旁边另一个年龄大一些的丫鬟连忙替她回答秦衍云的问话:“她叫燕儿,今年六岁,是侯府的家生子,她娘叫邱玉香。”

秦衍云听后,猛然瞪大了双眼,她果然是玉香的孩子,可仅仅六岁的孩子就送来当丫鬟,玉香怎么舍得?便又问道那个大一些的丫鬟:“我记得邱玉香嫁了一个得力的管事,按说即使要让孩子进府里伺候,也不会这么小就送进来……”

那丫鬟继续答道:“去年她娘死了,生第四个孩子的时候血崩,一尸两命。今年年头他爹娶了后娘,后娘嫌燕儿在家里光吃不干,就送过来当小丫鬟了。”

秦衍云又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上一世玉香变成了邱姨娘,邱姨娘的独女顾廷烟远嫁福建,邱姨娘因为思念女儿积郁成疾,不幸早逝,为什么这一世邱姨娘还是无法避免悲剧,甚至走得比上一世还要早。

此时秦衍云才明白过来,邱姨娘既然能因为思念女儿早逝,想必身体素质并不算好,这样的身子,让她操持一大家子,又要频繁生儿育女,如何能不耗损过度,早早去世呢?

秦衍云又仔细端详了燕儿,心头又忍不住涌上一阵心酸,上一世的顾廷烟,虽只是一个不得宠的庶女,但起码生下来就是主子,承欢于亲生母亲膝下,衣食无忧,更不用伺候人。这一辈子的燕儿,年龄这么小就过上了寄人篱下、看人脸色的下人生活,那小小的手上布满伤疤烫痕,分明是端茶盘杯皿的时候烫出来的。

直到走进白大娘子的院子,秦衍云心里还是木木的,无论玉香还是李氏,她们做妾是无情无爱,受苦一生;嫁给普通人,劳碌操持,生儿育女,一样是受苦一声。玉香的女儿,上次远嫁,没有娘家庇护;这辈子却小小年纪就做了奴才,还远不如上一次的人生。秦衍云懊恼不已,为什么总是拯救不了她们的人生呢。

“秦大姑娘!秦大姑娘!你在想什么呢?”

丫鬟的一声声呼唤终于让秦衍云回了神。秦衍云这才发现,自己被带进了一件厢房里,一个丫鬟正拖着一件崭新的绣金线缂丝大红石榴裙,预备给她换上。“秦大姑娘莫见怪,都是家里丫鬟没管教好,弄脏了秦大姑娘的衣裙,这条裙子是我们大娘子从没穿过的,望秦大姑娘莫要嫌弃。”

秦衍云连忙推辞:“这条衣裙太贵重了,你给我换一条普通的干净裙子就好。那个丫鬟也不要为难她,原是我不好,看不清路,撞到了她。”

那丫鬟又道:“秦大姑娘是我们大娘子和小姐的救命恩人,若是白大娘子知道我们怠慢了秦大姑娘,一定会罚我们。请秦大姑娘莫要再推辞了。”

秦衍云听了,觉得有道理,便依言换上了这条崭新的裙子,才随下人去卧房见白氏。

刚看到秦衍云走进房门,白氏就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灿烂的笑容,热情招呼道:“恩人快请坐,常嬷嬷,快给恩人上茶。”

一杯热气腾腾的茶很快端到了秦衍云身旁的案几上,秦衍云端起来看了看,是一个天青汝窑茶碗,里面是颜色红亮、冒着香气的金骏眉。

秦衍云又看向床上的白氏,白氏虽然因为没出月子,头上还包着包头,身体也有些虚弱,但观其面色,也比之前红润丰满了不少,看来恢复得不错。刚才因为玉香和燕儿而盘绕在心头的乌云此刻也消散了些许,至少,她救了白氏和她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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