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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下雨了吗?”

林一岚看着阴沉沉的天空。

体育委员得到老师的指示,对众人喊:“快回教室啦!”

细细的雨珠落了下来。

大家开始往教室跑,下课铃也响了起来。

下一节课又是生物。刚上完体育课,并且马上要放学,每周的这节课上课效果都很不好,所以生物老师会叫他们写卷子。

雨渐渐大了,雨水淋在窗上,有雨丝顺着风落到教室里,凉丝丝的。

教室沉浸在一种湿湿的草木混着泥土的气息中。

林一岚把窗户关了,又贴近玻璃,看外头被雨水洗得发绿的叶子。

老师不在,学生们又渐渐说起小话来。

这个年纪只要不学习,做什么都是有趣的。亓越阳看见前头的四五个人,正围在一起下五子棋。

亓越阳问林一岚:“怎么了?”

林一岚回身,小声说:“外头有飞蚂蚁。”

窗户下落了好几只长着翅膀的大黑蚂蚁,每次下雨它们就会落下来。

林一岚忽然起了兴致:“看我捉一只给你玩。”

她真的从窗户上捉了一只下来,黑蚂蚁的翅膀被雨水打湿后,只能任人宰割。

亓越阳用笔尖戳那只蚂蚁,林一岚就开始埋头写卷子。

等她差不多要写完时,又来跟亓越阳对答案。亓越阳才发现自己玩蚂蚁玩了十多分钟。

飞蚂蚁扑棱了两下翅膀,忽然飞了起来,先是撞在亓越阳手上,他一甩手,又落在他肩上。

后头的女生有些怕,发出小小的惊呼。

林一岚赶忙去捉它:“别怕别怕我来了……”

正好亓越阳也伸出手。

他捉到了蚂蚁,林一岚则捉到了他。

“咦——”

“咦~”

在附近几人的起哄声里,林一岚有些尴尬地收回手:“不好意思呀。”

陈帆撇嘴:“哪里来的虫子?”

林一岚更不好意思了:“我捉的。”

“一岚,我也想要。”有女生戳林一岚的背。

“那好,我再看看……”

“咳咳咳咳咳!”

“咳咳!”

教室里一下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坐得笔直,埋头学习。

生物老师站在后门,面无表情地背着手:“刚才,怎么我在办公室里都听到你们讲话?”

“整个年级,只有你们班最吵!”

雨真的太大了,到处都是飞蚂蚁。

生物老师还要说什么,忽然,有个男生被飞进来的虫子吓了一大跳,从座位上跳了起来,直直踩在生物老师脚上。

男生很紧张:“老师我不是故意的!”

生物老师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过了一会,再也忍不住,露出一点笑意。

整个班都笑了起来,生物老师乐得停不住,又说:“去年你不还到处捉虫子,撕了翅膀放瓶子里收藏吗?”

男生不好意思地挠头:“那是去年嘛。”

见亓越阳没跟着笑,林一岚把去年发生的趣事跟他讲了。

她兴致勃勃地说着话,教室里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在后门,生物老师那边。亓越阳听着看着也忍不住一乐。

他抬眼,又正正对上陈帆的目光。陈帆别过脸,从刚才起,他脸上就没有一点笑。

午休时间,亓越阳去了钢琴房。他找了好一会,才在文楼后头发现这个小房间。

这一片有很多树和花花草草,靠近后山,印象里很多小情侣喜欢来这边散步。

屋子里暗暗的,窗户上都是灰。亓越阳一推,门就开了。

外头虽然下着雨,但只是凉得刚刚好。不像这间屋子,散发着阴冷又潮霉的气息。

钢琴很旧了,盖子没有合上。亓越阳试着敲了两下,音也不准,应该是很久很久没有被调过了。

不过,十几年前,这个学校就能有一架钢琴,这事也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琴房里还有几本谱子。

亓越阳终于找到一个已经模糊的铅笔印,写着:赠李月老师。

他忽然想到档案室那边,桌上的那张照片。正在弹琴的女人微微偏头,拍照的人距离她很近。

钢琴忽然响了一下。

寂静中乍然的声响是很吓人的,声响后的寂静又让人怀疑刚才是否是自己的幻听。

亓越阳忽然有了一个猜测。

雨声被隔绝在外,阴沉的钢琴房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拍了拍凳子上的灰,将谱子放上去,然后对着那张琴谱,开始弹奏。

音乐声忽高忽低,明明应该是潺潺流水一样的曲子,却莫名让人觉得心里发慌。

亓越阳又注意到,这张谱子,有些地方被标注修改了,是可以……双人演奏的。

一个人主弹,另一个人只需要在一些地方,按下几个琴键。

亓越阳觉察到耳后,有冷冰冰的呼吸。

他听到了那几个音。

他低头,发现视线中,他的手变成了一双女人的手。十指纤纤,肌肤如玉。

那双手捏着一根铅笔,又在谱子上标注了一下,对着那几个音示范似的一敲。

另一只手学着她的动作。

“对啦,”有个模模糊糊的女声在说话,“你听到我弹到这里,就敲一下这几个键。”

“元旦晚会没有几天了,”她说,“我们要好好配合。”

亓越阳回神。他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钢琴房门边,马上就要淋到雨。

树下,有一个人正撑着伞,静静地看着这边。

“李老师?”

档案室里的李老师慢慢走过来:“刚才是你在弹琴?”

亓越阳说:“嗯。我听说学校里有钢琴,就想来试试。李老师,我弹得好吗?”

李老师伞上的水滴到亓越阳身上。

“很好。”他说,听不出什么情绪。

“那李老师,你知道刚才的曲子叫什么吗?”亓越阳接着道,“我照着里头的谱子弹的,真好听。”

李老师的眼动了动:“我……忘了。”

他说:“那是我从外面找来送人的。”

雨渐渐小了,乌云在消散。

李老师慢条斯理地说:“已经过去十多年了。忘了。”

他给那位李月老师拍过照片,送过谱子。

但是,亓越阳始终觉得,刚才幻觉里,坐在李月身边的人并不是李老师。

下午只上了两节课,而后就是篮球赛。

比赛本身的输赢没有那么重要,只要能放假,哪怕只有几节课,大家都会是高高兴兴的。

场上气氛很热烈,加油声几乎要把屋顶掀开。

陈帆他们配合得很好,但对手也是不遑多让,比分经过了激烈的角逐,最后陈帆他们险胜了。

有几个同学特别高兴:“太好啦,一直打下去就能一直放假!”

“陈帆,我的英雄!”

打球的时候陈帆摔了一跤,膝盖破了皮,正坐在场外处理。

林一岚蹲下来给他消毒,陈帆就这么呆呆地坐在那里。

林一岚还觉得奇怪:“很疼吗?你怎么不说话了?要不要去医务室?”

陈帆摇头。

晚自习时,林一岚表情不太对劲,手一直捂着肚子。

腹部的疼痛一开始还能忍受,后来就愈演愈烈,林一岚痛得直不起身,伏在桌上,身上渗出冷汗。

亓越阳注意到了,赶紧问她怎么了。

林一岚小声说:“我痛经。”

又皱起眉蜷着身子,“好疼。”

亓越阳给她请了假,扶着她离开教室,远离众人的视线后,又把她背起来往医务室走。

林一岚疼得发出轻轻的哭腔:“亓越阳,我好难受。”

亓越阳走得很快,也很稳。他轻声安慰了林一岚几句,林一岚抹了抹眼睛。

医务室的医生给林一岚拿了热水和止痛药,又问了她一些情况。

得知她是最近几个月才开始痛经的,医生说:“有可能是熬夜,学业压力太大了。小同学,你要注意一下作息,有空去大医院看看。”

“你这个疼法,很危险的。”医生摇着头,“上次有个小姑娘也是痛经,吃了药也不管用,还自己扛着,最后被紧急送到医院挂水。”

林一岚整张脸都是白的,蜷在病床上,声音也轻轻的,“好。”

她从来没有那么痛过,痛得头晕目眩,恨不得用脑袋撞墙,或者找个刀把肚子剜了。

疼痛达到顶峰,林一岚胃部翻涌,探过身,吐了一地。

医生赶紧又进来查看情况。

“再过十分钟,还没好的话,就送你去医院,这样行吗?”医生问,“还是你现在就要去医院?”

吐过以后,虽然还是很痛,头也很晕,但已经好很多了。

林一岚小声说:“不用现在就去的,可能过会就好了。我,我还有试卷没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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