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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一下扑到林一岚怀中:“姐姐,你没事啊……”
“我好害怕,姐姐,”小豆带着哭腔问,“阿台呢?阿台在哪里?”
“我要阿台……”
牧时依然被困在噩梦中。
他满头冷汗,手指无知觉地抽搐,指甲里竟然有血,不知道是划伤了自己的哪个地方。
Z掀起牧时的眼皮,用手电照了照。
牧时忽然呼吸急促,剧烈喘息着,拼命地争夺空气。
尽管他明明处在一个相对安全,空气充足的环境里。
Z说:“他的呼吸很急,但是他的心跳正在变得微弱。”
他的身体开始出现矛盾的体征,头部烫得泛红,手却冷得像冰。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Z说,“但是他似乎……正在溺水。”
Z说的很委婉。
牧时的四肢已经开始发胀,林一岚翻开他的手心,发现他连指腹都出现了泡水过久而起皱的白皮。
“怎么才能让他醒来?”
Z说:“外头的东西不会把他变成这样。”
他的目光落在牧时手腕上的红绳上,微顿,又问林一岚:“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一岚不知道,她问小豆,小女孩怯怯的:“哥哥从外面进来的时候,就已经神智不清了。”
“他,他好像中毒了。”
“他出现了幻觉,说自己掉进了一片海。”
“我不知道,”说着说着,小豆哭了起来,“我什么也不知道。阿台!”
“我要阿台!”
Z对哭哭啼啼的小女孩好像没有一点耐心,他的声音甚至有点冷:“再哭,就把你扔出去。”
小豆继续嚎。
Z没有再多说,直接一手拎起小孩,一手拉开门。
小豆被吓得紧紧抱住他的手臂:“我不哭了!我不哭了……”
“医生叔叔……”
大大的眼睛盈满泪泡,小孩害怕地祈求着:“我是个乖孩子,不要把我赶出去,求求你,求求你……”
“姐姐,救救我!”
Z甩不开她,小孩的力气出乎意料地大。
小豆怕极了外面的气球人,甚至上了牙,连抓带挠地从Z手中挣脱出,要往屋里挤。
但是Z说:“他在外面。就在那群家伙里。”
小豆挣扎的动作一下就僵住了。
Z慢慢地说:“今晚不会再有医生出现。”
小豆大大的眼睛,流下恐惧的泪。
“如果你不出去找他,把他带回房间里,”Z平静地看着仰头的小孩,“天亮以后……也许你会知道该去哪里把他捡回来。”
小豆带着哭腔说:“你在威胁我!”
Z爽快地承认:“是。”
小豆哭得一直在打嗝:“你是个坏医生!”
“你欺负我,我讨厌你!”
Z说:“还有别的话吗?”
他慢慢拉上了门,小女孩被他隔在门外,小小的身子背后,是深不可测的昏暗与模糊的移动黑影。
在门彻底合上之前,林一岚与小女孩猝然对视。
那双大大的黑色眼睛里,充斥着无尽的恐惧与绝望。
……门外有那么恐怖吗?
Z在牧时身侧捣鼓着什么。
他瞥了眼林一岚,最开始默不作声,又忽然说:“她没有看上去那么无辜。”
林一岚蹲在他旁边,正盯着牧时有些走神:“谁?”
“……”
“你刚才那副样子,”Z说,“原来不是在担心那个小孩。”
“那你在想谁?”
林一岚说:“没有想谁呀……”
Z看着昏睡的牧时,忽然冷笑:“放心,他不会死。”
“至少不是今天。”
Z身上带着许多医用胶带,不知出于什么缘故,他将那些胶带全都捆在了牧时的身上。
动作又稳又快,只是压下去时,可能不太注意力道,让昏睡的牧时发出闷哼。
林一岚在旁边,撑着下巴,呆呆地看着Z专注的侧脸。
高挺的鼻,微抿的唇,昏暗的视界中会显得有些冷。
低着头,乌哑的碎发散落额前,有几个瞬间,会觉得看不清神情。
……真的好像亓越阳。
林一岚想,还没有问问牧时,亓越阳在哪里。
他们又一起组队了吗?亓越阳有没有进入这个副本?
Z忽然偏头,冷峭的眉眼正对着林一岚,乌色瞳孔中,微亮的眸光像要刺进她的心。
他说:“你在看什么?”
林一岚回神。
Z的双手一直被白色手套覆盖着,只是刚才忙于在牧时身上操作,被扯离的手套歪出一截手腕,骨节起伏,禁欲之外又多了种说不清的气息。
Z摘下了手套。
他实在有一双很漂亮的手,即使握着的是危险的、冷冰冰的手术刀,也让人舍不得移开眼。
制服袖口被挽起,他说:“在这边。”
左手腕上,正是一截红绳,与林一岚和牧时、以及其他医生护士手上的,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是右手腕上,有一个黑色发圈。
林一岚偷偷打量Z的头发,觉得那么短,应该是用不上发圈的。
是什么人给他的吗?
Z说:“我并不介意你继续对着我发呆,但是不得不提一句的是,你的朋友可能要不行了。”
他的语气甚至有些轻快,埋藏在一贯的冷淡平静之下:“还是你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打算为他收尸了?”
“才没有。”
林一岚问:“要做什么?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Z说:“闭眼。”
林一岚一愣。
Z看着她,“啧”了一声。
“好吧,”他说,“你实在想看,也不是不行。”
说罢他拿起手术刀,对向牧时。
林一岚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也许刚才Z把小豆赶出去,也是因为不想被她看到自己的治疗方式。
林一岚就转身:“我不看的。”
她听到割东西的声音,很轻。
Z说:“是吗?其实我不太介意。”
他这么一说,林一岚心里头痒痒的,几乎要忍不住好奇心。
Z说:“你在偷看吗?”
林一岚赶紧捂住眼:“没有的。”
“你那么听话?”
林一岚点头:“我很老实的。”
“行吧,”Z在她身后说,“小老实,带他回房间吧。天要亮了。”
牧时看上去很正常了,除了脸有些死白。
除了一动不动呼吸声几乎没有。
……除了真的很像一具被泡得微微发了的尸体。
林一岚悄摸去试探牧时的脉搏。
Z看过来:“不相信我?”
林一岚尴尬地笑着,手上还在费劲试探。牧时怎么没脉搏呀!
Z也笑:“那你得出结论了吗?”
林一岚什么也没摸出来,心中悲伤。
就在这时,牧时恰到好处地、及时地,发出一声“嘤”。
林一岚特别高兴:“你醒啦!”
牧时虚弱地说:“一……一岚……”
“帮我……睁下……眼……眼睛……”
林一岚迟疑着,撑开了牧时的眼皮。
他双瞳发虚,黑眼球外尽是红血丝,但四周一片昏暗,林一岚没注意到。
林一岚小声问他:“可以站起来吗?”
“牧时,我们必须回去了,”林一岚说,“他们都在强调‘天亮’,再不走应该会很危险。”
“发生了一些事情。”
她用气声说:“我回去告诉你。”
“好。”
林一岚扶着牧时费劲地站起来,牧时手脚都是软的,但是自己也很争气,两人就这么可怜兮兮地从Z身边过去。
Z说:“不要我帮忙吗?”
林一岚总觉得他会莫名的开嘲讽,谨慎地说:“你做的已经很多了。我们都特别感谢你。”
牧时从这三言两句里也隐约猜到发生了什么。
他努力转身,对Z道谢,声音虚弱得让人毫不怀疑他下一秒真会飞升。
Z沉默了一下。
他抬脚离开,先是门被关上的声音,而后皮靴嗒嗒声在走廊中回荡。
林一岚松了口气:“他这人真怪。”
“怎么?”
牧时问:“他欺负你了?”
“也没有。”
林一岚嘟囔:“就是……很爱吓唬人。”
牧时笑了一下:“他可能不知道自己那样看上去会很凶。”
“你又知道啦。”
“咳咳……我不是乱说,”牧时靠在墙上,林一岚去开门,“我有一个朋友,和他性格有点像,他们这种臭屁男人啊……”
门外,空荡荡的走廊中,有一把轮椅。
孤独地立在原地,感觉又突兀,又有种莫名的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