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下 圆月舞蛮龙之战2（1 / 2）
劫王府的前院显然是要比后院利落很多，积雪似乎是被什么人刚刚清扫过，露出青灰色的石板。路旁甚至还摆放着几株由燕州进贡来的盆栽。</p>
燕州在南方，和青州以古烈江划江为界。燕州的植物本不习寒冷，但进贡来的花草却都经过专门挑选，极为耐寒。即使是在这寒冬时分也能显得绿意盎然。</p>
“老石。”秦天轻轻唤了一声。</p>
话音未落，门房中便快步跑出一名老仆，疾走几步躬身施礼道：“老爷，有何吩咐？”</p>
名唤秦石的老仆是劫王府唯一的佣人。依劫王懒散的脾性，若没这老仆，大嬴的劫王千岁早不知在他自己的王府饿死几回了。</p>
中年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做声，老仆便暂且垂手退在一旁。</p>
劫王没有说话，他独自绕过院中的石制屏风，来到劫王府黑漆的大门前，停住了脚步。</p>
在嬴朝，王府一般皆以朱红色的大门来彰显身份的尊贵，但龙丘城却有一个例外。劫王府的大门通体乌漆黑亮，传言是为了镇邪，可也不知是镇门外人的邪气，还是门里的。灰暗色的天空下，深黑色的大门透着一层乌亮的光泽，浓烈而萧杀。黑门两边，是两根深嵌入墙的朱红色盘龙柱。在整个大嬴，敢用朱红盘龙柱做门框的，除了那个九五至尊，大概也就只有劫王府这么一家了。</p>
秦天在院中盯着劫王府紧闭的大门，静静伫立着，不知在想些什么。随后，他掏出锡酒壶，仰头灌了一口。甘冽的酒从喉嗓中流下，一瞬间沁遍四肢百骸。</p>
远处，已能听到混着马蹄声的阵阵嘈杂。</p>
“老石，本仙有多久没有梳头了？”</p>
听主人问话，老仆急忙紧走两步答道：“回老爷，大概有...七八个月了吧。”</p>
“呵呵，呵呵。这么久了啊。今日，就给本仙梳梳吧。”</p>
“老爷请回房中，小的给您...”</p>
“不用了。就在这儿。”说着，秦天顺着屏风一斜，坐在了地上。</p>
老仆不敢多问，快步转向房中，不一会儿便取来了一把木梳。</p>
“逍遥巾，青布衣，</p>
沙场秋点兵，</p>
将军戎马百战夷。</p>
平北疆，战南国，</p>
桃花应犹在，</p>
浊酒一杯粉绫罗。</p>
...”</p>
一首不知名的歌谣从地上跪坐的中年人口中唱出，宁静而悠远。开始只是轻哼，后来却越来越高亢，越来越激昂。秦石的手有些发抖，劫王虽为大嬴四神将之首，可他的年纪却算不上大。这么多年了，他还从未见到过曾经的大嬴龙将有如此激动过，唱到激昂之时，泪水却从中年人脸庞两侧，静静的划落。</p>
马蹄声近了，如隆隆闷鼓一般。大地在震颤，伴随着秦石听不懂的叫嚷，那是蛮人的呼号，来自凉州风暴草原最原始的呐喊。</p>
老仆的手在颤抖，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只知道眼前的主人此刻正微合双眼，手掌击拍，引喉高歌。</p>
轰雷般的马蹄声终于猛地炸开在耳边。秦石不敢想，他不知道此刻劫王府的门外，那扇黑漆大门的背后，是多少匹战马，多少名蛮族骑士，多少双恶狼般的眼睛。</p>
然而在下个瞬间，马蹄声陡然而止，所有的蛮族骑手都在刹那间勒住了战马。世界仿佛在这一刻被抽成真空，一切归于寂静。</p>
诺大的龙丘城，一人，一梳，一曲。</p>
......</p>
啪嗒的一声脆响，那是木梳跌落在地上的声音。</p>
“老石你年纪大了，梳子都拿不稳了。”秦天轻轻的笑了笑，从地上捡起木梳，交回到老仆手中。</p>
“老爷...您...”</p>
秦天摆了摆手，继续说道：“老石，后院有个小鬼，还有个丫头。你弄辆车把他俩装进去，时间长了就着凉了。你们从南门走，不要回头。”</p>
秦石张了张嘴，最终却只道：“是，老爷。可老爷命我们去何地呢？”</p>
“何地？”秦天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龙丘从此再没有劫王府，本仙再也不是你的劫王。你们愿意去哪就去哪吧。本仙懒的管了！”</p>
“这...”</p>
正当秦石犹豫的当口，秦天将手里的锡酒壶交在老仆的手中：“这酒壶随我多年，眼下你带上。有它，这一路上应该没什么人敢为难你们。另外，你等等，给那个小鬼，把那条枪带上。”</p>
“那条枪？”秦石一愣，随后大惊道：“老爷，那条枪？该不会是那条枪吧？！老爷，万万不可！那条枪给他了，您怎么办？！”</p>
“哈哈哈哈！”秦天朗声笑道：“乱世之劫，就由我秦伯龙开始吧！本仙今日要会会老朋友，老石，开门！”</p>
“老爷，这枪可万万...”</p>
“开门！！！”</p>
......</p>
厚重的黑漆色大门吱呀吱呀的一点点敞开。随着刺骨的寒风，天地间的杀气透过门缝猛地扑面而来。天空中黑云翻滚，映衬着被白雪覆盖的龙丘北城。就在这黑白之间，滚动着一团红色的火浪。</p>
映入眼帘的，是一排火红色战马。战马暴躁的用前蹄踢打地面上的雪，只要骑手一松手，就要如同火山迸发般吞没眼前的一切。每匹战马上的蛮族骑手都瞪着如恶狼般的眼睛，他们紧紧勒着缰绳，似乎缰绳的另一头不仅仅是暴躁的战马，也是地狱中的另一个自己。每名蛮族骑手的手中都托着一柄长杆紫钢狼牙棒，映着寒光，就好象火山迸发前滚动着的狂暴火焰。</p>
这是蛮族唯一一支精锐骑兵，“血玫瑰”，劫王默默念道。</p>
在这支骑兵的正中央，是一名身材非常高大的骑手。骑手光着头，身上裹着一件不知从什么动物身上剥下来的，红色的皮袍。他袒露出半边黝黑的胸膛，胸膛上面是一个圆形的火红色纹身，仿佛北国的寒冷也要为此退让三分。他胯下是一匹火红色的高头大马。与其他战马唯一不同的是，这匹马四个蹄子却是雪白，格外的漂亮。</p>
这骑手与其他人不同，他安稳的端坐在马上。仿佛万年不动的石礁，任凭红色的火浪如何拍打，却始终不能再前进半分。</p>
“如果把整支“血玫瑰”比作一匹狂躁的烈马，那么蛮王慕雷烈就是这匹烈马唯一的缰绳。”大嬴四神将之四的狐将沈达曾如是说过。</p>
青袍中年人扶着朱红色的盘龙柱，神情漠然。</p>
“秦伯龙！”慕雷烈右手握拳，猛地向右水平击出。如果在他的右方有一块磐石，那么这一下应该可以将这块石头击的粉碎。</p>
早在十年前，这个名字在整个龙丘，乃至在整个青州，是无敌的代名词。青州龙枪，龙丘枪王，大嬴四神将之首，龙将。无论哪一个名号，都能在出现的一瞬间让每一个敌人闻风丧胆，望风而逃。有人说其实大嬴朝的皇帝本来就应该是龙将，就应该是他秦天秦伯龙。只可惜，有这样想法的人早已不存于这个世上了。</p>
现如今，只有龙丘城北终日买醉的劫王，却再没有龙将。</p>
人们总是健忘的。</p>
秦天看了看慕雷烈，知道这是蛮族特有的礼节，于是也学蛮王一样，将右拳向右懒洋洋的平伸出去，算是还了礼。</p>
应该好久没活动了，随着这一拳，秦天重重打了个酒嗝。又似乎是因为没有站稳，曾经的龙将便一不小心一个趔趄，歪倒靠在了门旁朱红色的盘龙柱上。</p>
慕雷烈皱了皱眉头，收回拳，用不太流利的中原语说道：</p>
“秦天，本王眼中英雄没有几个，你算是其中之一！”蛮王的声音如同滚雷一样。“可今日本王见到的，只不过是一个酒鬼，一个懦夫！”</p>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靠在柱子上的秦天忽然间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似乎听到了一个令他捧腹不已的天大的笑话。</p>
慕雷烈静静的坐骑在马上，冷冷的没有回音。</p>
“哈哈，哈哈。慕兄，怪本仙失礼了。对不住，对不住。”秦天收住了笑声，想再喝一口，却发现酒壶刚才交给了秦石，手中早已空空如也。</p>
秦天摇摇头，不禁有些悻悻然。</p>
“慕兄，你不远千里而来，总不会就是对本仙说这么几句话吧？若是如此，速速退去吧。你的那个秦伯龙，如今却也快活着呐！”</p>
慕雷烈还是没有说话，不过却从得胜钩上摘下一柄长刀，甩了个刀花，刀头冲天停下。</p>
秦天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凝视着这柄刀。</p>
这居然是一柄玉钢刀！</p>
在天下六州之中，魂，玉，耀，紫，沙是衡量钢品质的五个等级。一般老百姓家里用的铁质器具，是完全不能和这五种钢相媲美的，硬度和韧度上都天差地别。而其中，玉钢和耀钢由于产量稀少因此极为稀有，魂钢甚至仅仅出现在传说之中。一般由沙钢配备的军队就已经是一支主力兵团了。在中原青州和南部燕州，一般工匠所能打造的最多就是耀钢。据说只有找到藏身于昆茫山脉中的矮人族工匠大师，才有希望铸造玉刚。</p>
秦天一生戎马，尤其是在十年前的夏嬴之乱中踏遍整个云鼎大陆，见到的玉钢武器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而如今蛮王手里的这柄玉钢刀，他却却从未见过。</p>
刀的通体呈火焰的颜色，隐约中，却能见一团火红色的流光在刀中翻滚，好像如果没有刀体的束缚，这团火红色的流光就要破体而出一样。火焰一样的刀头即使是在这乌云翻滚的阴天，也能显得格外耀眼。这柄刀刚一到手中，蛮王的眼色忽地变了，仿佛刚才的那一丝沉稳在渐渐的消退，取之而来的，是来自于内心的一种狂躁，怒火，怨恨，杀气。</p>
秦天皱了皱眉头，出于本能，他想远离这把刀，这柄刀里面仿佛有什么类似诅咒一样令人不快的东西。秦天慢慢的挺起身，掸了掸身上的污雪。</p> “慕兄，看在老朋友的份上，本仙有个问题想要问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