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夭折14(1 / 2)

转眼便至八月,初秋的寒凉已经慢慢开始从地底而上,似井水透骨,脉脉萦绕着人身。有海棠卷起暗香,轻柔拂面,苒袖却浑然不觉,心境的悲寒,已胜过数九寒天。

绵瀚突然气促难安,哭闹了一夜,发起了高热。

病势汹涌,即便太医拼尽全力,才刚三个月的弱小身躯还是遭不住这种猛烈的症候,熬了两三日便去了。

上天多么残忍,给了她希望又带给她绝望,她呆愣愣地看着孩子的尸身被人抱走,装入棺木中,只觉得每一下带着微凉的呼吸,都像一把刀斧生生劈开她的五脏六腑,整个搅成一团,扯着撕心裂肺的疼痛,一个支撑不住,晕厥过去。

缀霞苑乱成一团,攸宜被永琪唤来主持大局,这个孩子虽然于她而言是个疙瘩,可既然已经生了出来,承载了自己夫君的热切期盼和爱恋,就这样被后宅的阴私手段残忍地带走,思及此,她突然有些后悔。

永琪的脸色十分苍白,仿佛所有的生机都被抽离了一般,从来都是意气风发的他,头一次微微弯曲下身子,开口时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将这些乳母嬷嬷们全部杖责二十,赶出府去。绵瀚好生安葬了吧。”

窗外的风凛冽地扑向窗棂,薄薄的明纸被吹得轻轻做响,红茵从屋外进来,掩好毡帘,低声在茜舒耳畔说了几句话,茜舒唇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都料理好了?”

红茵点点头,压低声音道:“是,换掉的那些药都被处理掉了,隋嬷嬷也已经被打了二十板子,发走了。奴婢等风头过了就去替她料理家人,您放心就是。”

茜舒这才松缓下来,倚着个银丝软枕坐在围炕上,冷笑道:“办得好,她一个破落户出身,生了个病猫,就想越到我头上去,做梦。”

红茵陪着笑脸:“可不是,格格的身份越过她不知道多少,奴婢就等着给您贺喜了。”

茜舒端着碗红枣燕窝慢慢喝着,似乎很是受用:“妆台上有一串珍珠手串,赏你了。”

红茵忙福身谢了恩,而后又从一旁的博古架上取过一个珐琅描金小瓷香盒,往熏笼里添了两勺木樨香粉,让那金桂馥郁的浓甜弥漫整个屋子,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秋风初起的时节,卷起满地的落叶,茜舒看向眼前熏笼里燃着的红罗炭,好似整个人都沐浴在暖阳里,春光从未远去。

而于苒袖来说,这个秋日,便如坠在三尺的冻冰之下,呼吸都是寒浸浸的。

每每午夜梦回,她总听得见绵瀚的哭声,好像钝刀一样,在血肉模糊的心口上反复磋磨。

虽然失了孩子,失了恩宠,可攸宜调理的王府,总是不会少她的一应衣食住行的,九月间便笼上了火盆熏笼,但她仍然觉得骨子里都是寒冷。

攸宜怜惜她失了孩子,让她好生将养,不必出来给她请安,于是,她开始将自己关在屋里抄写佛经,没日没夜地写,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早登极乐,也是在为自己找些事情做,否则她该如何度过这漫漫长夜呢?

缀霞苑就这样一日一日愈加冷淡下去,永琪近乡情怯,好几日不踏入缀霞苑了,她不在意;小丫头们见她失势,做事渐渐惫懒起来,她也不在意,驱散了大部分的仆役,只留红螺近身侍奉,与青灯佛经作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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