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晦11(1 / 2)

远在大陆的极西之地,永恒的光照投射于白雪皑皑的山麓之上,反映着银白灼目的璀璨光辉。莫比乌斯塔,正如千年以来那般,孤独而又颇具几分傲气地坚守在都市的一隅,尖尖的塔峰窜天而起,将蔚蓝的天际划作两截,直逼九霄。

高塔西侧的阴影中,一名身披灰色铠甲的骑士若有所思地紧盯着高塔的围墙,没有半分想要离开的意思。直到一只身形臃肿的白色巨龙扇动翅膀,像一台巨大的鼓风机分外招摇地降落在他的身旁。

“真是许久不见啊,阿尔克琉斯。”白色巨龙相当热络地嘘寒问暖道。

“那已经不再是我的名字了,哈斯塔。”

“我是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名字原本也不过是生物之间方便辨认区分的代号罢了,只要你我依旧记得你曾为阿尔克琉斯的往日,这个称号便依旧适用。不过既然你如此坚持,我称呼你一声‘格雷’也未尝不可。”哈斯塔整了整翅膀,靠在街道边隆起的山岩席地而卧,“现在大司祭正忙着筹备圣临日,只要我将幻术的影响范围稍微扩大几分,一时半会就不会有人注意到莫比乌斯塔的异状。如何?难得回来一趟,要不要去见见你的女儿?”

“不必了,你也很清楚这么做是徒劳无功的吧,我来这里单纯只是为了‘留个念想’罢了。”黯淡朴素的手甲轻轻触碰着莫比乌斯塔的墙壁。即便对于神迹和血咒术一窍不通,格雷依旧能感受到外墙上缠绕着非比寻常的咒术,也正是在这些咒术保护下莫比乌斯塔方能在千年的风吹日晒中屹立不倒,甚至连一片墙皮都没有磨损。

“对了,在来这里的路上,我遇上了你的孩子们。”

“哦?他们现状如何了?”哈斯塔装作满不在乎地问道,然而他一向慵懒半合的眼睛此刻却圆瞪着,颈部肌肉紧绷,屏息凝神地等待着格雷的答复。

“如果你是在问健康状况的话,至少他们现在还是安然无恙、活蹦乱跳的。”格雷顿了一顿,继续说道,“不过若是询问‘那方面’的状况,在我看来,他们虽然足够正直善良——或者应当说,正是因为他们过于正直善良,所以八成是没戏了。你也明白这不是单凭‘生存于日光之下的人’能够达成的使命吧——感到失望了吗?”

哈斯塔摇了摇头,他的脸上流露出几分难以掩饰的失望之色,却也有几分喜悦欣慰之色:“老龙我已经观望了这世间几千年,短短几十年的等待在我看来不过是弹指一刹那。有时候,我甚至不清楚我究竟是否希望孩子们达成他们的使命,或许不要加以干预,让他们以自身的意志做出选择才是正确的吧。”

“谁知道呢,至少在这件事上,我是最没有发言权的。”格雷沉思着,弯起满是老茧的指关节敲了敲塔墙,“不过,假使一个人不能以自身的意志做出抉择,那确实是相当可悲可叹——”

厚重的晚雾聚而又散,温热的溪水浸透了衣衫,紧贴着皮肤。

“......该没事,没有......”

窸窸窣窣的话语声在她的耳畔边响起,却又朦胧迷离好似在潜藏在层层迷雾之中。

黏湿的触感使躯体颇感不适,她向前伸手,试图拨开这使她烦躁不安的雾气——

“醒了醒了!姐姐醒过来了!”

男孩清脆的呼唤将她的意识唤入清明,跃动的光晕在她的面前汇聚成型,温暖明亮的篝火将寒夜的凄凉尽数驱散。刚刚苏醒的女人意识还有些模糊,一脸茫然地凝视着坐在篝火对面、藏身于风衣之后的高大身影。

似是注意到了女人的视线,高大的身影稍稍挪动身体,使那双赤红狰狞的眸子与女人正面相对:“身体没问题吗?”

“没问题。”女人有些木讷地回答道。

“嗯。”

二人毫无进展的谈话使照看女人的男孩不禁汗颜,他直截了当插入了二人僵持不下的场面:“格鲁什叔叔,这位就是我之前和你提起的黛尔娜姐姐;黛尔娜姐姐,这位是格鲁什叔叔,先前我受到追捕时是他出面救下了我。姐姐你也振作一点啊,你平常不是这副对人爱答不理的样子吧?”

“我才二十来岁,不至于叫我叔叔吧......”格鲁什低声嘟囔着,不过他的些微牢骚几乎没有存在感,很快便被另外二人忽略。

“克劳斯?克劳斯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被骑士团带去科斯塔国了吗?”

停滞已久的大脑逐渐恢复运作,昔日的记忆开凿的泉水般再度涌现。黛尔娜在完全清醒的瞬间便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劲,按照她们与骑士团最后的约定,克劳斯理应会被带去科斯塔国,接受疗伤的同时寻找适合收养他的家庭,而不是与一位来历不明的怪客一起风餐露宿。克劳斯是个明事理的孩子,哪怕在清醒后一时有些理不清头绪,只需耐心说明也完全足以理解骑士团的用心。

“你是说那个看起来就不安好心的胖子?”克劳斯很是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刚开始时他们的言行的确还算得上冠冕堂皇,但是行至半途队伍就拐进了一处深山老林里,那个领队的胖子还嘟囔着‘难得的材料’一类的话题,于是我就趁他们不注意溜了出来。那些人大概也知道自己在做些见不得光的活计,不然也不会在发现我逃走后那样大兴人力前来追捕我。”

黛尔娜凝视着克劳斯澄澈的眼眸,从男孩的表现来看,他应当没有说谎——至少对于这个问题,他也没有说谎的必要。但是艾托亚与艾米璐也不像是会助纣为虐的暴徒,更何况艾托亚与克劳斯相遇的契机完全是护送途中的一场意外,在那之后艾托亚更是与骑士团分别,独自接受佣兵小队的护送,一般而言,这相当不符合挟持犯的行动逻辑。那么就是骑士团欺上瞒下私自采取了行动?黛尔娜倒也不认为科斯塔直属骑士会落魄到必须铤而走险、拐卖孩童才能维持生计。

格鲁什轻咳一声打断了少女的思绪:“不好意思打断你们的谈话,关于小姐的身世我有几处疑问想要讨教。首先,今晚克劳斯在洗浴之时碰巧撞见了顺流而下的你,虽然我没有打听八卦的喜好,但是为了彼此的安全,还请你如实交代落水发生了什么。其次,从小姐你的打扮来看,应当是佣兵或是自卫队一类的人,但是身上携带的行李却不足以独自在荒野求生,这就意味着你应当还有其他同伴对吧?”

“你会有这样的疑惑也实属正常,但是我也很难明确地回答这些问题。”黛尔娜面露愧色,“的确我曾与伙伴同行,然而在行经科博多柯河时,我却不知由来地失去了神智,直到被你们救援我才再度恢复了意识。”

“那么你打算在天亮之后与你的伙伴们汇合是吗?”格鲁什问道。

“这是自然。从天色来看,我与同伴们失散了不到十个小时,我们的目的地早先便已确定,只要向着相同方向行进,迟早便能在某处汇合。再说我也不能对克劳斯弃之不顾,关于克劳斯今后的去向和教会的古怪举动,我还需要和同伴们商讨一番再做决定。” 听闻黛尔娜的说辞,格鲁什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再多做评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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