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皇帝偷看心声日志后_分节阅读_第92节(1 / 2)

  这话说到后面,戚元靖声音越来越小,自己都有些底气不足。当朝精通火器的大臣,除了一门心思钻研丹药呕心沥血迭代出飞玄真君号的穆国公世子,再不作第二人想。但穆国公世子油是什么身份,又是什么地位?你大过节的把人拎着背井离乡颠沛流离 ,说实话实在有点僭越——更不用说穆国公世子还是他的举主,身份上格外不同。

  果然,此语一出,殿阁内都稍稍安静了下来。赞同戚元靖的话就等于把世子往外面送;虽然大家心里未必不乐意,但总不好当面讲出来;只有皇帝自己下令。所以,飞玄真君稍一犹豫,眼神已经在人群中游移:按照国朝惯例,一般是让勋贵与太监随同监军;人选上还要稍稍斟酌——

  在此一片寂静之中,世子忽然向前一步:

  “臣对火器略知一二,斗胆请随戚指挥南下。”

  这样的主动请缨,就非常懂事,但皇帝总还要做做样子:

  “总是在年节下,你京中没有其他的大事了么?”

  “还有不少的事,但其实可以拖一拖。”世子如实回话:“主要是逢年过节,请客摆席的开销太大了,国公府仓库干干净净,不能想办法到南边避一避。”

  飞玄真君:?!!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这特么都是些什么疯话?这种疯话也可以在御前讲的吗?!

  “臣说的是实话。”

  的确是实话。皇帝要整兵要经武,要火箭要火枪要新式武器要将倭人的老巢剿个干干净净,样样都是大事正事不容推脱的要事,世子不能不舍命陪君子,拼命搞研发;几个月以来火箭更迭了三代,高速发展的背景下是金山银山一样的开销。公家的预算暂且不论,就是国公府自己贴进去的花销就不在少数——这个数字花下来,府库耗竭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可是,正常的事情就能到处说吗?一个世袭罔替的勋贵,给朝廷炼丹居然炼得家底精光,你这哪里是在哭穷,分明是在打飞玄真君的脸!

  真君勃然大怒,猛拍一下桌子:“胡闹!你小子成何体统!”

  怒斥过后,他忽的想起一件大事,厉声开口:“这几句不许记下来!”

  奉命做御前会议记录的张翰林吓得一个哆嗦,赶紧挥动毛笔,却只是在白纸上点了一点,什么都没有涂抹——人家张太岳多么聪明,在世子开始爆雷的时候就迅速停止了记录,根本不必等皇帝吩咐。这就是顶级ssr 的眼力劲,迥非寻常卡拉米可比。这样的贴心贴肠,诚心如意,不比儒望那个怨种高明得多?

  还是自己人用着放心,诚哉斯言。

  真君愤怒半晌,还是冷着脸抖了抖衣袖,施施然坐好,并没有再开口斥骂。

  政治的本质还是区分阵营。穆国公世子这番话当然狂悖混乱匪夷所思,但如果考虑到他的身份和背景,其实也不算什么。飞玄真君只觉得应对不佳颇为难堪,并不以为世子是蓄谋要当众创人下自己的面子——这就是口碑与身份的双重作用;要是换作旁人来这么一回,估计蹲诏狱都是免不了的。

  甚而言之,在一时的火气平息之后,真君也渐渐察觉到了穆祺疯话下的意思——当众叫苦的确很不体面,国公府也未必就真到了没钱的地步;世子主动请缨南下,多半还是想在战场上趁机捞一笔。国朝的惯例,临阵克敌之后,相当一部分战利品与俘虏是可以由高级将领自行处置的,无论或留或卖,都是极为丰厚的一笔收入。这样一笔收入,当然可以解国公府燃眉之急,更足以让世子动心。反之,如果皇帝要派几个位高权重的太监随行,那分到的利润可就要少得多了。利益相关,也无怪乎人家要出来发这个癫。

  真君有人样的时候还是很有人样的,从来不在银钱上与自己人为难,更何况现在还是慷倭寇之慨。所以他略一沉吟,还是决定敲打两句:

  “你小子胡说八道,朕怎么放心?除非安分守己,否则绝不许南下。”

  这话的意思,不就是只要安分守己,那就可以顺顺堂堂独自南下么?世子老老实实行礼答应;皇帝思来想去,却又添了一句:

  “即使南下,也绝不许随意干预战事。兵凶战危,一切都要有大将临机应变,轮不到你这个孺子说话。此外,倭寇凶狠诡诈,不通仁义,断不可以常理,临敌之时,手软不得。”

  好吧这倒的确是句人话。但“手软不得”未免也太过于凶狠凌厉,大失天子的体面——兵者凶器,圣人不得已用之;即使不得已用兵,也该当众表明兵戈凶险的悲哀与惶恐,留足退步的余地;哪里有这样杀气腾腾,言辞中毫不留情的?所以张太岳都愣了一愣,斗胆抬头看了看皇帝。可圣上再没有其他的表示,他也只有老老实实记了下来,心中颇为迷惘。

  ……所以说,朝政这潭水就是深呐,深得神仙都摸不到底;就算当朝顶级的ssr,也只有慢慢的学。

  ·

  正月初五,皇帝召内阁、兵部、户部、都督府诸长官,敲定了出兵的大计;正月初七,戚元靖即受命统领军务,率领两千火枪兵及重军械辎重南下“支援”——说是支援,实际上只是为了给山东诸地的地方官留一点面子;这两千火枪兵已经算是皇帝老底中的精锐,带着这样的精锐南下,无论官职大小,都是钦差。而皇帝舍得派出这两千精锐,也算是豁出了老本一把梭·哈,真是摆烂十余年罕见的魄力与果决,足以令尚存希望的大臣们欣喜鼓舞,不能自已——而且,这种魄力居然是用在折腾倭寇而非折腾修仙上,那就更让人喜悦了。

  手握这样一支关键的底牌南下,戚元靖振奋之余,更不乏惶恐;人家只是萌新不是傻子。拿到部队物资后稍稍在心中估算一回,立刻就能明白这一次进军的份量,仅仅建军的开销与军费的投入,就绝对是匪夷所思的投资——可问题是,这样一笔重大紧要的投资,期待的当然也是至关重要的回报。自己这浑无根基籍籍无名的山野武人,这能承受起如此的期许吗?

  出于某种本能的谨慎,戚元靖一路上表现得非常小心,与兵卒同饮同食同起同卧,一应操演与战务事必躬亲,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每逢大事小事,还都处处禀报随行的穆国公世子,充分表达了恭顺的态度。

  不过,穆国公世子依然秉持了上虞时的态度,除了在火器运输方面的专业问题发表意见之外,其余军务统统是沉默对之,只在汇报后答一个“可”字,将吉祥物的身份诠释得非常到位,严谨遵从飞玄真君传令南下时不得干预军务的口谕;也正因如此,军中不知有穆而唯知有戚,权责统一军令整肃,主将运转起来亦如臂使指。

  在军队即将抵达山东境内时,戚元靖却从锦衣卫处收到了极为惊人的消息——沿海的线人一路追寻倭寇行踪,却发现大小船只出没于东南海涛之上,群聚蚁附往来如织,马不停蹄的一路北上,兵锋直指台州、登州;船只数量众多,几乎不能计算。

  这样的汇报当然有夸大之处,但事实却似乎无可置疑。以至于穆国公世子默默听完汇报,居然都破例问了一句:

  “倭寇都聚在一起了?”

  戚元靖躬身:“是。”

  “这种事常见吗?”

  “不常见。”

  的确不常见。倭寇的本质还是海盗,只要能突破一点上岸劫掠,抢到多少都是血赚;所以一向是四散突击各无瓜葛的游兵散勇,最多搞一搞一拥而上的群狼战术;这样围聚成团大规模侵袭,确实是多年以来从未见过的战术,也是匪夷所思的选择——倭寇就这么有自信,自己真能在大军对垒中占到便宜不成?

  情报如此之诡异难测,也难怪戚元靖犹豫不决。但穆国公世子只是多问了这一句,随后便闭口不言;还是将事情全盘甩了过来。

  不过,自此之后,每当帐中议论军务之时,世子都会在最后额外加上一句:

  “倭寇还在聚集么?”

  不管这个问题有什么深意,他得到的回答永远不变:

  “依然还在聚集,动向一如既往。”

  ·

  这样的一如即往当然是非常不正常的;即使数十年后东瀛一统国力强盛,野心炽盛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也要借高丽为跳板,才敢南下图谋中原。如今国力悬殊如此之巨,又是谁给他们的信心,胆敢倾巢而出,搞这种决一生死的战略动作呢?

  飞玄真君万寿帝君敢嗦哈,是因为人家手中还有预备的兵力工厂,失败后大不了忍两年又是一条好汉;但倭寇那点残破的基础,能够经得起几番折腾?赌国运赌疯了么?

  但偏偏证据具在,一切迹象都毫无疑义的指向了同一个事实——穆祺倒是不至于听信锦衣卫那含含糊糊的情报,但就算他下了血本放飞无人机四处探查,也的确在登州海外窥伺到了相同的征兆,两相比对再无差池,却更增添了穆祺的迷惑——倭寇到底想做什么?

  棉裤套皮裤,必定有缘故。他可不相信倭寇是一时脑热就要纠集南下,非得用自己的性命成就戚元靖的大名——毕竟你总不能指望你的敌人全是堡宗;所以想来想去,总认为倭寇必定有了不起的大阴谋,只是一时不能洞悉。当然,论谋算人心他并非强项,因此心下一横,干脆掏出了大量偏差值,给无人机进行了一次全面升级,用钱硬砸也得把阴谋诡计给砸出来。

  升级后的无人机动静非常之大,稍不留神就会暴露。穆祺不得不更改军中的规制,每次驻军时都要屏退侍卫独居静室,严禁他人入内查探,托言要静息养心。有时候操作流程过于复杂,一静息就要静息大半夜,第二天顶着个黑眼圈出入军帐,即使引得众人惊哗,也在所不惜了。

  这样不顾一切的搞法或许有用,方略中却显然有着巨大漏洞。正月初十夜,穆祺第三次入密室静息,计划调整无人机的沿海扫探的策略;借助远红外设备统计南下倭寇的数量。但他刚一踏进屋内,面前就是白光一闪而过,随后寒气凛凛扑面,一把利剑横在了胸前。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