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阳谋无解59（1 / 2）

现在，“锦绣楼”的姑娘已尽数登上莲台。</p>

没有多余的观众，每位观众又皆分量十足。</p>

姑娘们不敢出错，稍有偏差便会万劫不复。</p>

她们如同任人观赏的物件，却又不如物件。</p>

物件可以遇到爱不释手的主人，即便遇不到，也能安好无恙，静静陈设。</p>

她们却不行，只因她们是人，且是会喘息的女人。</p>

这该是多么讽刺的一件事，世间所有“庆幸为人”的诗词皆在这一刻变得苍白无力。</p>

更可悲的是，她们还要尽可能地去展示着自己，根本感觉不到半分“羞耻”。</p>

舞骚弄姿也好，卖弄风情也罢，或是装出一副楚楚可怜、令人怜爱的姿态，更或是自以为保持着某种特殊的气质，总之，谁都不想落于人后，谁都想要拔得头筹。</p>

齐麟就是她们眼中的机会——足能使她们飞上枝头变凤凰，成为全城瞩目的新花魁。</p>

尽管成为花魁后，还要日日煎熬，饱受着世人的讥嘲和谩骂，但，那已然是姑娘们的至高目标，后半生能否衣食无忧也全看今日一举。</p>

沈安若不得不面对现实，也不得不看着眼前的姑娘们频频撩拨着男人的心弦。</p>

她的身子已在发冷，冷入骨髓，撕裂着心田，全身都透着寒气，无法言喻。</p>

这种冷，绝不体现在身体的感观上，亦不体现在毛发的紧缩上，而是一种践踏，践踏的是尊严，似已一丝不挂。</p>

她的心头在悄然间涌动着恨，她恨世道不公，更恨齐麟残酷冷漠，她想逃，却又根本逃不掉。</p>

因为，齐麟既想让她见识一些东西，她除了冷眼旁观外也别无他法。</p>

——与齐麟成婚以来，她对齐麟也有了点滴了解。她很清楚，若她这次逃了，下一次只会迎来更无法直视、更冰寒刺骨的画面。</p>

眼下，莲台上的姑娘是可悲的，然而，可悲中又带着可恨，且是一种不自知的可恨。</p>

可恨在，姑娘中没人觉得自己正在经历着莫大的屈辱，反倒渴望在这一场屈辱中诠释出自己最完美的一面。</p>

沈安若的无力感还在加剧，这种无力感不会将人一下子杀死，而是慢慢撕裂着口子，慢慢撒上盐，待到无了知觉，就再撕裂得深一些，继续撒上盐。</p>

她无力改变，更无法使眼前的姑娘们觉醒，甚至，她只要说出大义凛然、强调男女平等的话，就定会被所有人唾弃。</p>

——谁让她是镇北王的王妃呢？谁让她是高高在上的沈安若呢？</p>

——她自不需要去取悦男人，但，莲台上的姑娘却不能。</p>

她自有存活下来的本钱，可她那点本钱又怎能买下眼前所有姑娘的尊严？</p>

她保证不了姑娘们的生活，更做不到让每位姑娘都衣食无忧。</p>

她亦不知该用什么方式去唤醒姑娘们的傲骨，也不知该去如何改变姑娘们的认知。</p>

曾经，她也试图唤醒过柳霖霖，已处在百花之巅的柳霖霖却能在她的那些豪言壮语下睡去。</p>

或许，这便是世俗的深邃，它可以使人麻木，亦能使人陶醉。</p>

然，看透世俗的人又只能成为另类，甚至，不容于世。</p>

——姑娘们早已习惯了自身的处境，也深陷在世俗营造的环境中，恐一生都难以跳出现有的阶层。</p>

更可怕的是，没人会觉得这是一种错，她们会坚信眼下的一切都是对的——她们要拼命去争抢，在莲台上杀出一条血路，赢得男人们的欢呼与喝彩。</p>

尽管，欢呼声中充满了轻薄之意，亦毫不掩饰地展现着男人的私欲，她们也会以此为荣，以此为傲。</p>

——是的，当所有人都觉得这是对的，那这件事就不容置疑，不可撼动。</p>

沈安若突得想起齐麟曾说过的一些话：“当你将某人或某种行为视为异类时，你可曾去探究过根源？若没有，那你所言出的每句话都会和常人无异，也只会一味去否定，可真的有所谓的对错吗？”</p>

“其实，人也是一样的，你要敢于找出“众人都言对”中的错，也要去印证“众人都言错”中的对。”</p>

直到今时今日，她才赫然发觉，齐麟是对的。</p>

她在最初时，之所以会觉得不对，也只因未曾经历，未曾冷眼旁观过。</p>

但，对又如何？世人皆浑浊，偏偏你独醒，一人清醒又无法改变丝毫，岂不只能自卑自怨、自怜自弃？</p>

——原来，这世上最痛苦的事，并不是深陷其中，而是突然懂得，懂得了不该懂的事，有了不该有的认知...</p>

“各位，你们都应该知道盐铁对于大襄来说，有多重要。”</p>

“无盐，百姓无力；无铁，军无利器。”</p>

“既然，陛下愿将盐铁开采权交在各位手中，就已然说明各位已深受陛下器重。”</p>

“其实，本王也知晓开采盐铁并无丰厚利润，可你们也不全靠盐铁度日。单是诸位府上的私产，就已能让你们衣食无忧了。”</p>

“可，我等身为男人，衣食无忧又绝不是我等的追求。这说到底啊，还是要去做些体面点的事儿。有事儿可做，也就能衬托出我等的辛劳与魄力，自也能显露出我等一心为大襄的忠心。所谓‘居功甚伟’，当之无愧也。”</p>

齐麟如此不要脸的开场白，使得沈安若顿时想要作呕。</p>

她不知齐麟是如何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来的，反正就是说出来了，还说得尤为自然，顺理成章。</p>

“齐麟啊齐麟，你可真不愧是景都纨绔之首啊，这拿捏人心的手段可谓是炉火纯青，早就入了化境了。”</p>

她只能一脸嫌弃地瞥着齐麟，在心中暗暗地骂着。</p>

王予政，盈笑回道：“王爷，言重了。我等在王爷您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顶多算是一群小丑罢了。”</p>

魏浩鸿，紧接着道：“王爷您才是居功甚伟，实乃我大襄的定海神针啊。”</p>

郭熠恒，当仁不让道：“王爷您手握三十八万镇北军，可直接越过我兵部随意调动大军。王爷要称第二，谁又敢称第一呢？”</p>

赵瑾睿连“嗯”了几声，示意郭熠恒慎言，随后，小心翼翼地来到齐麟身旁，附耳道：“大哥，若无他事，还是早些让他们散了好。如此口无遮拦下去，恐会给大哥带来麻烦。”</p>

齐麟自若一笑，轻拍了几下赵瑾睿的肩膀，“无碍。”</p>

他突得起身，拱手环视了一下众人，“各位兄弟，你们当中有不少人曾与本王同窗，幼时便就相识。今日，本王也不藏着掖着了。陛下既下诏让瑾睿掌管盐铁事宜，就是想整肃一下往日风气。可，这风气正不正，大家是否在盐铁开采上获利颇丰...本王觉得，还不是各位说了算嘛...”</p>

王予政，抢言道：“王爷有何吩咐，还请直说。无论王爷想做什么，我王予政都第一个支持。”</p> ——他当然会支持，他老爹王瑜已被林烁贪墨一案所累，若能得到齐麟的信任，那他爹王瑜还真就有全身而退的机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