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眷恋不舍74（2 / 2）
月华，紧眸回道：“少主是说...”</p>
齐麟扬手，抢言道：“孙成背后应另有其人。现下想来，单靠一个老迈糊涂的孙焕，孙成又怎敢对安若下手...”</p>
“人之所以聪明，就聪明在自认有人兜底上。孙成长居于此，自没见过太多世面，能将一些略有能耐的人视为贵人，也属人之常情。既然，孙焕为他兜不了底，那自然也有一位能为他兜底的人。”</p>
“只是...在这北疆之内，本王还真就想不出何人能成为他的底气和靠山...”</p>
月华，迟疑道：“要不要我去寻一下妖?？”</p>
“不必，妖?不会有事的。”齐麟从怀中掏出一物，掷向月华，又接着说：“你马上书信于沈将军，命他将几年前随他一同到虎崖关的原五万京畿驻军调来。你手上乃是本王的私印，沈将军见之，自能明白一切。”</p>
“必要在书信中写明，原五万京畿驻军只能昼伏夜行，不可暴露行踪。”</p>
月华，拱手回道：“属下领命。”</p>
随着月华步入房中，齐麟也踏亭顶而下。</p>
他先是瞥了一眼沈安若，慢慢负手，微声道：“天寒露重，王妃随本王回房吧。”</p>
“本妃才...”沈安若刚想将他的话顶回去，他已率先朝房门走去。</p>
“喂~！齐麟！你给本妃站住！”沈安若本想说：本妃才不回房呢。可面对如此自以为是，还独断独行的齐麟，她只得小跑追上，欲要好好理论一番，“齐麟，你在发什么神经，你不觉得自己的举动很奇怪吗？你能不能与我好好解释解释，你这一整套操作到底是什么意思？”</p>
“你先是莫名其妙地吻本妃，又莫名其妙的...”</p>
她小嘴不停，越说越来劲，整个人都气嘟嘟的，更是频频叉腰，连连吐气。</p>
齐麟倒好，非但装作听不见，还有模有样地整理起了床铺。</p>
他大概是有些嫌弃孙成睡过的床榻，好在柜子中存放着叠好的皮毛，他将其铺在床榻上，也将原本的皮毛扔在了地上。</p>
“这些皮毛被串连得很好，虽不及皇家的皮毛精致，却也是上等的虎狼皮。”</p>
他缓缓转身，又缓慢说道：“安若，今晚你就睡在上面吧，切不可染上风寒。”</p>
沈安若猛地一怔，她喋喋不休了上百句话，齐麟才回她一句话，且还是一句无关紧要，又使人有些暖意的话。真是让她倍感头疼。</p>
——这应也算是一种关切吧...</p>
——虽只回应了这一句话，但，终是显露出了在乎。</p>
——只要还在乎着，那即便前面上百句皆无回应，好似也没什么关系了。</p>
她垂眸间不停思量，心中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打架，在没找到平衡点时，她大概会一直傻站着...</p>
然，齐麟又哪会给她思量的机会，已在她尚不察觉间将她抱起，轻放在了床榻上，且还盖上了皮毛被。</p>
这次，齐麟已无多余的动作，他静静地躺在沈安若身旁，闭眼无声。</p>
“夫君...”沈安若的声音已柔，她也不知自己是在何时平复下心绪的，“你是不是在怪我擅作主张，非要马不停蹄地赶来长寄镇？”</p>
齐麟，缓缓回道：“不怪，本王尊重你的一切选择。只是，你当好好读读《货殖列传》和《越王勾践世家》，学一学范蠡范大夫。凡事有度，方能自保无恙。”</p>
沈安若猛然欠起身子，“夫君这是觉得安若读书少，有些不知进退？”</p>
齐麟仍闭着眼，沉默了起来。</p>
沈安若狠狠瞪了齐麟一眼，又略显得意道：“夫君怕是有些小看本妃了，本妃不仅懂得进退，还曾在太师府中读过范蠡的故事。”</p>
“只不过，夫君应是对那范蠡有什么误解。要说“有度”，必要首推“汉初三杰”中的张良，张良不恋权位，晚年云游四海，不但避免了韩信之结局，亦留下了盖世英名。”</p>
齐麟，淡淡回道：“愿闻其详。”</p>
沈安若微微撇嘴，随之激昂，“要说起范蠡，就少不了“蜚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这句名言。后人也多根据这句话，传颂范蠡的品质与才能，但，如果我说这句名言只是范蠡看到一人的死相后，才得以悟出。如此，不知夫君会不会觉得本妃有些狂妄？”</p>
齐麟在听。</p>
沈安若，接着说：“越国攻破吴国宫墙之刻，所有人都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人人都想斩杀夫差。唯范蠡一人穿梭于宫殿长廊之中，只为寻找西施的身影。”</p>
“范蠡虽助勾践灭吴，却也自知德行有亏，不该将西施这般弱女子推出做为灭吴的工具。找到西施，保下西施，也就成了范蠡进入吴国皇宫后的首要之事。”</p>
“可，范蠡找到西施之刻，西施身上却插着越国的兵刃，范蠡当即想到越人进入宫墙后，一顿屠戮的场面。他钝痛无比，极度自责，返回越国后便郁郁不乐，食不下咽。”</p>
“但，这并不是范蠡离开勾践的原因。因为，他能理解越人的仇恨，即便西施被误杀，他也无法责怪任何人。”</p>
“真正让范蠡决定离开勾践的导火索，则是他被册封为越国上将军之时。勾践的确封赏了所有有功之人，但，却也从头到尾都没提过西施。勾践自觉女人无足轻重，亦不想被后人说成要靠一个女人才能完成复国大计。”</p>
“勾践这一举，只为保下霸者威名，却也着实寒了范蠡的心。”</p>
“若按夫君的话来说，那便是勾践连一个女人都容不下，又怎能成为明君？今日，他勾践拒提西施之功，那明日便也容不下任何人，所以，范蠡才在心灰意冷之刻悟出了“蜚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名句。”</p>
齐麟闻之，微微扬起嘴角，慢慢说道：“这虽只是你的猜测，可本王并不认为你是在胡说八道。”</p>
沈安若微微一笑，缓落身姿，一脸满足地闭合了双眸。</p>
她等这一机会已经很久，久到使人沮丧，久到让人无力。</p>
——出嫁后的女子，其最大的心愿也是想得到自家夫君的认可。无论哪种认可，只要是认可，她们就会很满足。</p>
听到齐麟的回应后，沈安若睡得很快，一个重新找回自信且还倍感满足的女人，自也会一番沉醉，再无愁绪。</p>
无愁绪的睡眠，也自然是最有质量的睡眠。</p>
房中已静，齐麟听着窗外的风声，也睁开了双眸。</p>
风声并不大，他却听得很真切。</p>
下得床榻的他，对着窗台斜下的月光缓缓摇头，随之，轻轻地点燃了蜡烛，又将蜡烛轻轻地握于左手。</p>
返回榻前的他已不愿再躺下，他轻轻地坐下，又用手指轻轻地触碰着沈安若的脸，从额头一点一点地划向沈安若的鼻梁，又一顿一顿地从其鼻梁划下，直到颚下。</p>
他划得动作很慢，慢到似要铭刻下点点滴滴，哪怕是极其细微之处。</p>
就这样，他划了一遍又一遍，仿佛划过多少次，都无法记下沈安若的脸部轮廓...</p>
直到划得心力憔悴，直到划得泪珠滴落...</p>
“从此不提广寒门，只言孤独已沧茫...只言孤独已沧茫...”</p>
他又低吟起了未到房中时自己所作诗词中的最后一句，每言一次，便就有泪珠落下。</p>
“只笑广寒空寂寞，不想若儿自己过...如今，我齐麟尚能讥嘲一番广寒嫦娥的寂寥，可，将来若儿之寂寥又该对何人诉...”</p>
“越想陪伴，就越想抓紧；越想抓紧，就又越想陪伴。陪伴，应是唯一能掌控一人的办法，而，本王这一生却也只想掌控若儿你一人。”</p>
“若儿不开心，本王会知；若儿开心，本王也会知。有人欺负若儿，本王会灭之；若儿想惩奸除恶，本王亦会同往。”</p>
“可...本王似乎又做不到...因为，本王无法不为父王、母妃报仇，本王也在沈将军面前隐瞒下了最重要的心声...”</p>
“其实，本王之所以言死，并不是他萧文景有多厉害，也不全为若儿你能跨过我这道阻碍，能真正成长起来...而是，我一直都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只有我死去，我才能有查清父王、母妃死因的机会...”</p>
“然，我一旦死去，世上也便再无镇北王。既不再是镇北王，又如何能保下自身安危...”</p>
他再次抚摸起了沈安若的脸，继续微声哽咽道：“我并非有心刁难你，也并非不知如何才能使你愉悦...只是，我更想让你明白一件事...那便是永远不要放弃镇北王妃的头衔，也永远不要交出北疆...为此，我会不惜一切代价，亦会不惜一切手段，我相信...你终有一天会明了一切...”